正當他一籌莫展時,車停下了。
“到喽!走了兒子,我們下車!”
言亭捂着肚子慢吞吞道:“我肚子有點疼,能在車上再歇會嗎,爸爸你先去抽根煙好不好?”
董耀輝剛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前邊的司機就先開了口:“小朋友暈車了吧?下車吹吹風就好了,這塊不讓停車,我得趕緊走了,不然要被罰款的。”
最終言亭抱着書包站在路邊,眼巴巴地看着出租車遠去。
一想到他再也無法聯系到程秋來,一股莫大的恐懼令他本能地抗拒離開。
董耀輝朝進站口走了幾步,忽然發現言亭仍站在原地愣神,頓時怒不可遏:“你磨叽什麼呢?趕緊過來啊一會兒火車開了!”
言亭聽着越來越近的鳴笛聲,眼神驚恐無助:“爸爸,我可以不走嗎……我一定聽話,在家多幹活,照顧弟弟妹妹,你們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董耀輝懶得聽他廢話,攬住他的肩膀就往裡走:“你這孩子亂七八糟說什麼呢?”
走了沒幾步,身後陡然亮起刺眼的車燈,前方的路瞬間明亮坦蕩,董耀輝被吓了一跳,回頭的刹那差點被大燈晃瞎了眼,當即破口大罵:“操!怎麼把車開這來了?”
下一秒,黑色轎車熄火,車門打開,女人緩緩下車。
言亭一愣,視線頃刻間變得模糊。
“程,程秋來?”董耀輝認出她更是覺得不可思議:“你到這來幹嘛?”
程秋來抱臂平靜道:“不幹嘛,就是想問問你,到底打算帶他去哪,到了以後,如何安置他?”
“我自己的家事為啥要告訴你啊?不是,你什麼意思啊?我是他爹,我能害他?”董耀輝幾乎急的跳起來:“以前沒覺得你是個多管閑事的人啊!”
程秋來:“害不害他,你自己心裡清楚。”
董耀輝遭到莫名的指責直接脹紅了臉:“你憑什麼說我要害他?他不是我親兒子你知道吧?不是我親兒子我都白養他好幾年,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你問問他我對他不好嗎?我要害他我為什麼留他這麼久?”
言亭覺得董耀輝說的有道理,當即難過地低下頭,不敢再看程秋來無力反駁的神情。
程秋來沉默片刻,歎氣道:“非讓我說明白嗎?”
“因為言亭命裡有兄弟。”
此言一出,董耀輝安靜了,臉上的紫紅也褪了,看向程秋來的眼神無比驚愕。
程秋來:“那種毛病,在跑了很多醫院都治不好的情況下,自然隻能求助于一些玄學的東西,你肯定早就有把他送走的打算,可在你爹在看過言亭的八字後,你決定把他留下,招不來兄弟就靠他養老,招來了兄弟,就把他送走,從此是死是活也都與你無關了。”
說完,她譏諷一笑:“舒曼秀還沒生,你怎麼就這麼急呢?”
“胡說八道……不是……不是這樣……”董耀輝極其敗壞,聲音卻越來越小,他驚訝于程秋來的神通廣大,居然連他的隐疾都知道,不過都到了這個份上,就算讓她猜中也隻能破罐子破摔了,于是他脖子一艮,再度底氣十足:“那又怎麼樣?你管天管地,還管到我家去了?我跟我兒子去哪用得着跟你彙報嗎?”
“用不着跟我彙報,那就跟政府彙報吧。”程秋來氣定神閑道:“你倆是他名義上的父母,也是第一監護人,他有名有姓有學籍有戶口,是受法律保護的,你就這麼一聲不吭讓他辍學把他帶走,我們這些街坊管不着,但這孩子的去處,安排,你得跟咱這相關部門交代清楚。”
見董耀輝臉色發青,程秋來掏出手機在他眼前晃了晃:“總之,你今晚敢帶他走,我就報警。”
“報吧!你報警吧!”董耀輝開始破口大罵:“你們這些小年輕,光知道談戀愛,養個孩子耗費多少精力财力你們知道嗎?他都不是我親生的,我養他到這麼大還不夠?還道德綁架上我了!我馬上就有自己的親兒子了,哪有多餘的錢供養他?要怪就怪他親媽死的早!”
言亭站在董耀輝身邊,早已低着頭泣不成聲,雙手攥成小小的拳頭,不知是因為無助還是恐懼,整個人哭的發抖。
他一直以為他之所以能留在這個家裡,是因為得到了繼父繼母一些愛的。
“你說,養他有什麼用?也不能幫我幹活,上學還不學好,上次偷我錢差點讓我打死,要不是為了曼秀肚子裡的,我早把他送走了!這個便宜兒子誰愛要誰要!”董耀輝罵夠了,又輕蔑地瞥了眼程秋來:“你倒是挺關心他的,這麼愛管閑事,怎麼着?要不送給你養?”
說完用手揪住言亭脖子,罵罵咧咧地轉身繼續朝進站口走:“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光一張嘴叭叭……”
“我養。”
輕描淡寫的一聲,令二人駐足。
董耀輝歪着頭瞧她:“你說啥?”
“以後我來照顧他,他的學費,生活費,一切費用都由我來出,家裡要騰地方的話,我樓上還有一間空着,你們倆隻需要繼續當他名義上的監護人就可以。”程秋來走上前,在言亭面前彎下腰,伸手抹去了他臉上淚痕。
“亭亭,願意跟着我嗎?”
言亭哭的雙眼紅腫,哪怕近在咫尺,她的臉也是朦胧無法辨認的。
不過,隻要他知道是她就夠了。
他用力點頭。
程秋來牽起他的手,沖董耀輝一笑:“那這個小孩,我就接手了。”
董耀輝呆怔站在原地,親眼目睹程秋來把言亭塞上車,發動引擎疾馳遠去,轉眼消失在茫茫夜霧之中。
可憐他自己還得打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