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微思索片刻,很快就反應過來江淮直說的是什麼了。
“還差物證,朝堂所有涉事官員的物證。”
江淮直看向她,兩人對視幾秒。江淮直移開目光,語氣稍顯緩和:“是的,隻有這樣才能讓将他們一網打盡。”
宋時微突然想到什麼,開口問道:“江淮直,春風坊一案你可曾想過,如何将秦晨等人一起揭露在百姓面前?”
江淮直還未說話,宋時微繼續道:“世人皆知你江淮直雷霆手段,朝中一緻認為你是親帝派。你打算以何理由,去捉拿同樣明面上是親帝派的秦晨?”
宋時微看向江淮直,目光直直:“江淮直,你不想讓陛下知道你才是将秦晨推向衆人面前的那雙手吧。”
兩人對視片刻,江淮直揚起一抹淺薄的笑:“沈棠舒,你在試探我,還是懷疑我?”
宋時微如實道:“都有。”
“你不也同樣試探我,懷疑我嗎?”她反問道。
宋時微端起茶壺,一點倒茶一邊道:“我有一個猜想,你且聽聽我說的對不對。”
“那晚在西街,我曾奇怪為何當晚一個人路過的百姓都沒有。西街雖然較為冷清,但絕不可能空無一人。”
她将倒好的茶放到江淮直面前,“我猜,當晚明鏡司也有所動作,所以事先清空了西街。你見我來,于是你想到了利用我。你缺一個将秦晨推入人前的理由,而我正好能作為一個理由。”
“人人都道沈太傅之女性情良善,又頗有才女之名。同時又是沈家嫡女,世家小姐。哪怕我親眼看到琴娘子和阿霧被人追殺,秦府的人也不敢動我,沒人比我更适合當這個人證。”
“但是你沒想到,我會讓她們上馬車。”
“我若隻是看到,你的人再來,我便隻是恰巧當了這人證。但是我将人藏到馬車上,那我便是故意如此。所以你急匆匆的親自趕來。江淮直,你布了好大一盤局啊,你說是嗎?”
江淮直笑得更加明顯,但不是他往日那種浮于表面的笑。而是發自内心的笑,笑容冷漠而輕佻,沒有一點被拆穿的尴尬。
“沈小姐果然聰慧。”
他收回笑容,話音一轉:“隻是這局,難道不是你自己要入的嗎?”
“你故意去母親那裝模作樣,于是得了一個正大光明來明鏡司找我的理由。然後故意去西街,目的就是為了劫下那兩人吧。”
話說到這,他突然停住,似乎想到什麼。
擡眼看向宋時微,眼裡有些許震驚:“那日你去我書房,帶落了書。從那時起,你就是故意的?”
宋時微不說話。
江淮直看她面不改色,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勾唇冷笑:“真正布了好大一個局的,是沈小姐才對吧。”
“你究竟,想幹什麼?”他目光沉沉。
宋時微毫不畏懼的同他對視:“你不必管我要幹什麼,你隻需知道。目前你我目标一緻,可以聯手就行。”
江淮直似乎聽到了什麼笑話,他笑道:“聯手,你相信我嗎?”
不等宋時微回答,他又道:“想來是不信的,不然那日在西街,就不會提前籌謀,讓沈重出現在那。”
宋時微笑了,他果然猜到沈重是她提前部署出現在那的。若是江淮直沒來,沈重就是她的後手。
她搖了搖頭:“信與不信重要嗎?”
“我們從認識到現在,從未有一日信過對方,不也一樣聯手查到這了?”
“我今日同你說這些,既不是挑釁,也不是示好。我隻是想同你說,這一次我甘願被利用。你不是不想讓陛下知道你是将秦晨推向死路的那雙手嗎,我答應做那個雙手。”
江淮直看見宋時微緩緩開口:“所以江大人,切莫讓無辜之人,承受更多。”
一句話,竟讓他覺得有一種上位者的壓迫感。
江淮直面色複雜:“你可知登堂作證,你會招惹很多非議。你一世家貴女,為何?”
宋時微不以為然:“我早便同江大人說過,同為女子,見她們受此迫害便做不到袖手旁觀。我這是救她們,亦是自救。”
江淮直收回目光,有些不自然道:“我已知曉。”
宋時微又道:“阿霧和琴娘子兩個未婚嫁的女子,住在這全是男子的明鏡司也不妥。我想着要兩人搬去江府,正好雲夢閣的東次間還空着,你覺得可好?”
“你自己安排即可。”
宋時微得他一句肯定,立馬收回那咄咄逼人的氣勢。
“如此甚好。”
她将那碗豆花往他面前推了推,笑道:“喜歡就多吃點,别守着那不過三口的破規矩,這可是琴娘子親手做的,我就先走了。”
說罷便站起身來朝外走去。
江淮直驚訝于她的變臉速度,看向面前的那碗豆花,糾結片刻後還是多吃了兩口,卻也隻有兩口。
宋時微其實本也不想這麼早同江淮直對峙,隻是她需要明确的告訴江淮直,她願意做那雙手。
春風坊一案,若想被推到衆人面前,其實有一個最有效最強力的方法。
她能想到,江淮直也定能想到。
江淮直心狠手辣的名聲在外,幾番接觸下來,她雖然覺得江淮直不似傳言那般。但是她怕了,她現在不敢再相信别人。她不允許之前的事情發生,所以她主動提出自己願意被利用。
她重新回到小院,阿霧和琴娘子已經不在院子裡坐着了,都回到了室内的塌上。
她同兩人說同她搬去江府,兩人都很是高興。畢竟這明鏡司雖然安全,卻是審訊之地,住的還是讓人心裡不舒坦。
兩人沒什麼行李,隻有幾件宋時微替她們準備的衣服,很快就收拾妥當了。
幾人一同坐馬車回了江府,為了保護安全,馬車的車夫都是明鏡司的司使。
她提前派人回來和念春打了招呼,等她們趕回江府時,東次間早已被收拾妥當。
江淮直一直在明鏡司忙公務,晚飯時分也未曾回來。宋時微同阿霧幾人一同用了晚飯,又聊了會。今日大家都累了,宋時微起了個大早,到現在也沒休息。于是衆人早早散了,各自回屋休息。
江淮直回文思居的時候,宋時微屋裡的燈已經暗了。
他正準備洗漱休息,門口便傳來陳息的通禀:“大人,琴娘子想見大人一面。”
江淮直覺得疑惑,卻還是讓陳息将人領了進來。
“這麼晚了,琴娘子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