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引章緊了緊手指,不再多想,順着太液池就朝蓬萊殿趕去。
要想入蓬萊殿,隻能從岸邊的尋仙渡口乘船穿過蓬萊山,入太液池,才能登上蓬萊殿。
“什麼人?”陳引章剛剛在尋仙渡口露面,左右衛就厲聲攔道。
看到左右衛的瞬間,陳引章幾乎要喜極而泣,是這裡了。
不過如今還不是松懈的時候,陳引章連忙低頭道:“奴才是章公公手下的人,太極宮那邊傳來有關長公主中毒一事,章公公命奴才立時面見陛下陳述前情。”
領頭的上下打量了陳引章一番,冷冷道:“擡起頭來。”
陳引章深吸一口氣,慢慢擡起頭,在對上男人視線的瞬間,重新低下頭道:“将軍,當真是有十萬火急之事,還請您通融放行。”
領頭的瞳孔一縮,厲聲道:“來人!将此人拿下!”話音落下,一衆衛士将陳引章包圍其中。
陳引章心下暗道不好,後退一步道:“将軍這是什麼意思?”
“章公公方才上了蓬萊殿,怎麼還會單單再派一個你過來?更何況,章公公身邊的人,本官都曾見過。”說到最後,男人聲色厲然,“你到底是什麼人?混進蓬萊殿想做什麼?”
陳引章繼續道:“奴才是章公公派出去揚州辦差的,剛剛回京,将軍沒見過也是正常。前頭一早回宮撲了個空,才知道陛下和章公公到了這裡,如今才連忙找過來......”
領頭的冷笑一聲:“滿口謊言!來人,将此人押入營房受審!”
“慢着!”
千鈞一發之際,身後一道冷冽的聲音傳來,“她是陛下要見的人。”
夙夜從陰影中慢慢走出來,手裡握着一道鎏金令牌,在并不清晰的光線下瞧得分明。
左衛士臉色一變,退後一步,紛紛跪了下去。左衛将軍咬了咬牙,跟着跪了下去。
夙夜走到近前,給了陳引章一個眼神。
陳引章連忙走到夙夜身後,低聲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夙夜乜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陳引章抿緊了唇,安靜的低下了頭。
左衛将軍右手緊了緊刀鞘,等人走過去之後,再忍耐不下去,擡頭問道:“閣下是?”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将軍認識這塊令牌就好。并且,這個人是陛下親自下了令要見的人。”夙夜面無表情道。
左衛将軍慢慢站起身,斜眼冷睨着二人:“陛下口谕,非诏不得入内。這個人行蹤詭秘,滿口謊言,誰知是不是入宮行刺的刺客。”
夙夜安靜的立在原地,雙眼直視着男人,幾乎一字一頓道:“她是我的屬下,夜七。”
跟在身後的夜七:......
左衛将軍心下已經有了猜疑,不過又重新問了一遍:“閣下是?”
“龍隐衛。”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噤了聲。這隻屬于皇家暗衛的部隊,一直藏在暗處,如今竟然露了面出來。
左衛将軍面上似乎帶了些恭敬,不過面上仍舊沒有絲毫退步:“聖上口谕,這兩日不許任何人打擾。難道将軍不清楚?還有您這位屬下......方才已經說了他是章公公的人。”
陳引章已經因着心急犯了一次蠢,如何能再犯。她從夙夜身後慢慢走出:“我是統領的人,不等于我不是章公公的人。倒是趙将軍,聽聞您同吏部侍郎許大人水火不容,卻是不知為何半個月前收了他送過來的外室?”
“有這回事?”夙夜輕輕挑了一句,眉毛跟着抖了一下。
陳引章臉不紅心不跳慢吞吞道:“哦,碰巧我還曾當過趙将軍家的馬夫。如此說來,也算是趙将軍家的人。”
左衛将軍趙鑫面色控制不住的一僵,唇角翕動了半響,勉強道:“沒有的事。”
夙夜挑了挑眉,語氣有些悠悠道:“是嗎?這話可不能亂說!夜七,誣陷三品将軍的罪名,你可擔待不起。”
陳引章低着頭繼續道:“長興坊那邊的宅子也不便宜......”
“夠了!”趙鑫已經忍不住了,大聲打斷之後,又重新将語氣降了下來,“是本将軍弄錯了。隻是......陛下如今确實不見人,二位若要面聖,隻怕得等到明日了。”
再等一日,宣政殿那邊不知還要出多少岔子。陳引章沖夙夜輕輕搖了下頭,她今晚一定要見到皇弟。
夙夜卻像沒有看到她的示意一般,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也就不勉強趙将軍了。夜七,走吧。”
“等等。”
趙鑫連忙伸手攔道:“兩位将軍,長興坊一事我可以解釋,是......”
夙夜笑着打斷道:“英雄愛美人,我們都知道的。”
男人似乎很少笑,如今笑起來不覺得安心,反而帶了一些莫名的瘆人。
趙鑫一點兒都沒有松氣,吞了吞口水,試探着問道:“那這些小事就不用禀報陛下了吧?”
“自然!”夙夜仍舊朝他笑了笑,笑得更多了些意味深長的味道。說完,夙夜就似乎帶着人要走了,陳引章冷不丁出聲道:“方才趙将軍說章公公進去了?”
趙鑫連忙擺了擺手道:“沒有,章公公還在宣政殿那邊。陛下這邊正是緊要時候,誰都不見。”
陳引章心頭一緊:“緊要時候?”
如今酉時已過半......不對,酉時,按着五行八卦來說,屬于陰時。不隻是酉時,醜卯巳未酉亥,俱是陰時。
陰時,陰時......今日臘月初五,乙卯年醜月丁巳日......
陰年陰月陰日陰時陰刻陰地。
陳引章不敢再想下去,緊跟着一股莫名陰森森的寒風從頸後灌了過來,她身子一個踉跄,就在瞬間似乎聽到了在河的那頭傳來一聲遙遠的呼喚。
“魂兮歸來,勿念他鄉。至日歸來,無往此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