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引章沒有說話,轉頭瞧了眼章通則。
夙夜明白她的意思,跟着一起看向章通則,冷冷道:“辛苦章公公了。”
章通則的面色一下子就變了,他能在宮裡活這麼長時間,靠的不過是那份警覺。于是連忙道:“好說,您去忙。”
等夙夜走了之後,陳引章重新看向章通則,又問了一遍:“宣政殿如今什麼情況了?”
章通則心下泛着嘀咕,不過卻沒有再推脫,而是慢慢道:“諸葛大人和兩位禦史的屍身被停在了殓房,褚大人仍帶人跪着要求面聖。”
陳引章抿唇道:“陛下招魂之事是如何傳出去的?”
這話一出,章通則瞬間臉色就變得苦哈哈起來:“咱家也不曉得啊,今兒一早兩位大人就帶人朝着大興宮過來,具體從哪裡傳出去的?咱家着人去查了,似乎......是從諸葛大人那裡。可是,如今諸葛大人暴斃,這這這......這已經沒法兒說清楚了啊!”
陳引章咬了咬牙:好好好!真是好算計!
她前腳死不過數日,緊跟着就弄死了她的中書令和兩個禦史中丞。
若是後頭那兩個愣頭青是一時憤起,但諸葛正言死得絕對不清白。急症暴斃?以那個老家夥的身闆,再活二十年都沒有問題,怎麼可能死得這樣巧合?
不過是将朝中長公主一派和保皇派一脈的鬥争弄得更加白熱化。
趁此時機,背後那些人渾水摸魚。如果此次能将皇弟殺了最好,倘若不能,也給所有人留下一個刻薄寡恩的評價。
“我同你去宣政殿!”陳引章起身就往外走。
“我的祖宗啊!”章通則這回是真的慌了,“秦美人,這一回您可真的不能去。後宮不可幹政不是簡單說說而已,您若是真的去了,隻怕又要給陛下添上一筆縱容寵妃幹政的罪名了啊!”
陳引章安撫的睇了他一眼:“你放心,我不露面,隻是在後面瞧一瞧。”
章通則心落了半分,但是仍舊不明白:“您去瞧什麼呢?”
“去瞧瞧這裡面作祟的都有哪些人。”陳引章冷冷一笑,重新走了出去。
宣政殿燈火通明,一溜的内監眼觀鼻鼻觀心,鴉雀無聲。可是那群大臣卻低低的吵嚷不休。
陳引章從簾後打眼一瞧,是有一些,但也沒有她想的那麼多。打頭的就是尚書令褚秀清,身後跪着二十幾個大小官員低聲細語。
“褚閣老,如今事情越鬧越大了,這這這可不是我們最初的意思啊。”
“是啊,褚閣老,一會兒等陛下出來,隻怕......隻怕你我的腦袋都要保不住了。”
褚秀清正在阖目養神,聽了這話,連眼皮都沒有擡,隻是閉着眼安靜道:“你我為國為民,雖百死而猶不悔。”
“可可可如今這形勢,不對啊!閣老,明明我們是勸誡陛下,可人越來越多,事越來越大。這這這......”
褚秀清終于睜開眼睛,輕飄飄睇了他一眼:“自古亂亡之禍,不起于四夷,而起于微小之事。倘若如今我們真的放任陛下行此招魂之事,那往後不定還有多少荒唐之事。你我枉自為當朝重臣,難道眼瞧着大夏朝、眼瞧着陛下陷入沼澤,而不聞不問不看不顧嗎?”
那人被褚秀清說的有幾分羞愧之色,掩下了面上的焦慮之态,重新道:“那閣老瞧着如今這個形勢,我們該如何是好?”
褚秀清重新閉上眼睛:“請陛下回銮,将長公主屍身以公主之禮入葬,厚葬諸葛公等一應人。”
“是是是,可是我們如今也見不到陛下,一直跪在這裡有用嗎?”
褚秀清:“總會見到的。”
陳引章不動聲色的将簾子落下,沖着章通則道:“去傳陛下口谕,褚秀清、陳平、趙文鏡、許正晖四位大人到紫宸殿面聖,至于其他人,都打發回去。諸葛正言三位大人一生勤勉,為國诤言,着以國公之禮下葬;還有......”
陳引章頓了頓,繼續道:“着鴻胪寺卿準備長公主喪事,一應按着長公主例制,送長公主入昭陵。”
陳引章每說一句,章通則的眼睛都忍不住睜大一分,到了最後幾乎有銅陵大小,幹瞪着她道:“小主啊,這這這話可傳不得!這這這可是假傳聖旨的重罪啊!”
陳引章目光一厲,看着他道:“話從我口出來,到時候自有我來頂這罪。”
章通則一默:“倘若其餘人都不走呢?”
“抗旨不遵,等同逼宮。還用我說嗎?”
章通則連忙點頭,又搖了搖頭:“可是陛下不在那裡啊!”
陳印章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陛下總會過去的,就讓他們在那裡等着吧。”
章通則眼睛一亮:“秦美人高見。”
陳引章冷笑一聲,将他之前的愚蠢舉動一并罵了去:“你如今躲着有什麼用?你越是避而不見,他們鬧騰得就越厲害!不是想着見陛下嗎?就将這幾個鬧得最兇的都召過來,陛下自會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