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砸在他們的臉上,不一會兒,頭頂就落滿了白雪。
“摸到了!摸到了!”吳樹言大叫一聲,用力向後一拉,道:“是清平!這是清平的褲腿!”
許算心立即轉過身去幫忙,道:“快!把他拉出來!”
吳樹言咬緊牙關,一屁股坐到地上,焦急道:“哎呀!完了,根本拉不動啊!”
謝先章一聽,急忙伸手去刨左邊的雪。按照腿的位置大概可以推算出鄭清平的上半身在哪裡。他跪在雪地裡,睫毛挂着雪,眼眶發紅,手已經沒了知覺。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他好像抓到了一樣冷冰冰的東西,謝先章下意識握住,這才發現似乎是一隻手。
而這雙手的主人,正是顧玉岷。
這一刻,他甚至把所有最壞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
失溫造成心率減慢,可能會出現幻覺、昏迷不醒,更嚴重的會造成血栓。
如果是這樣,别說是顧玉岷了,鄭清平也很危險。
謝先章用力一拽,雪一下子濺了起來,他看見了被雪覆蓋的頭發。另一頭,吳樹言驚喜地發現能扯動鄭清平了,許算心在一旁搭手,直到看見鄭清平身上壓着的沖鋒衣,他才緩過來,立即跑到謝先章的旁邊與他一起拽那隻手。
接着是肩膀露了出來,雪白的脖頸有些發紫,這一頭的雪松了,吳樹言将鄭清平拖了出來,三個人這才明白,原來地震發生的時候,顧玉岷緊緊把鄭清平護在了身下。
他也許想到了地震可能會引發雪崩,想到詭異出現的冰塔林會坍塌,想到這塊石壁不足以能承載雪的重量。
可這麼做,他很可能會因此喪命。
謝先章趕緊将他攏在懷裡,一手緊緊抓着他的沖鋒衣撣去他身上的雪。
他看了眼許算心,雪大得遮住了眼前的視野,謝先章緩緩擡起手,猶豫了一下,最後伸出手指停在了他的鼻子前。
許算心急忙脫了他的鞋,把顧玉岷的腳揣進自己的懷裡,嘴邊念着:“顧老二,你可别吓老子,還不趕緊醒。”
謝先章的手一直在抖,直到感覺到指尖傳來一絲溫熱的氣息,轉頭朝吳樹言喊道:“他怎麼樣?”
吳樹言急忙回道:“沒死!還活着!”
謝先章松了一口氣,立馬解開自己的領口,低頭把抱住顧玉岷。
“你救我,我救你,咱倆之間算是扯平了。”
寒風凜冽,脖頸間的熱氣已經蒸發了一大半,當顧玉岷冰涼的臉觸碰到自己肌膚的那一刻,謝先章還是冷不丁地顫抖了一下。
冷。
鑽心的冷。
他不敢想,顧玉岷和鄭清平已經埋在雪下有十來分鐘了。他有些埋怨自己,如果他能早些發現這倆人,或許情況不會像這樣糟糕;如果在山體剛開始搖的時候,他能盡快趕到他們身邊,會不會好一點。
這要是真出事兒了,别說下山,連屍體都帶不回去。
謝先章皺着眉,盡量不讓顧玉岷接觸到地面。許算心懂些穴道,又在他腳底按了會兒。
“清平!”吳樹言在一旁掐着鄭清平的人中,看樣子是下了狠手,謝先章看他嘴唇都紅了,心也落下一半。
鄭清平醒得很快,人中那塊被指甲掐了個月亮似的印子,乍一看還有些滑稽,整個人的狀态十分迷糊。
他低頭瞧了瞧顧玉岷,他的嘴唇有些發白,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顆痣。他想,其實有時候土方子也不一定是封建糟粕,說不定掐一會兒顧玉岷也醒了。
謝先章咬了咬唇,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下一秒,手已經放在了顧玉岷的人中上。
“對不住了,您可别怪我。”
說罷,拇指重重用了用力。
說實在的,這要是按下去,那這張臉蛋就毀了。
雪花遮擋了眼前視野,他把頭壓得很低,都快垂到顧玉岷臉上了,一方面是将自己的溫度傳給他,另一方面他還得研究怎麼掐人中才能避免像鄭清平那樣醜。
思索片刻,也管他醜不醜的,先救人再說。
他也下了死手,照着人中就按了下去。說來還真有效,不到兩秒顧玉岷就轉醒了過來。顧玉岷一把抓住謝先章的手,眼睛瞪着他,緊接着是兩個人持續了長達一分半的沉默。
“醒了,好了,沒事了。”謝先章挪開視線,把他推到一旁,急忙把領口拉起來。
冷風往裡鑽得久了,他都快沒了知覺。
許算心見他醒了,心也落下了,道:“小章夠義氣,自己都凍壞了還想着用體溫救你。”他瞄了眼顧玉岷,繼續道:“顧老二,記得還恩情。”
顧玉岷擡起眼皮,伸手在謝先章的眼睫毛上抹了抹,那挂着雪立刻融化了,謝先章猛地眨了眨眼。
視野清晰了。
顧玉岷盯着他,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