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
阿轍……
“……哥哥,安羽哥哥!”
楚暄睜開眼,視線逐漸清晰,眼前的少年滿面焦急,雙目通紅看着自己,他微頓了一下,神色逐漸轉為欣喜,“你終于醒了!”
“稷兒……”楚暄動了動手,摸到身旁的湛盧,感官逐漸恢複後最先感受到的是一身的濕涼,繼而左臂傳來一陣刺痛讓他徹底清醒,這才會憶起昏迷前發生的一切。
嬴稷見他要起身,上前扶着他的背。
“我們現在在什麼地方?”楚暄環顧四周,此刻二人應是在一處洞穴内,洞中生了火,火堆的不遠處有兩塊長條狀的石頭,其上正晾着二人的外袍。
“我們現在在一個山洞裡,被黃河沖到這兒的……”
吊橋上,楚暄被刺客的箭矢射中的左臂松手,二人一同墜入山崖,山腳下是滔滔黃河。
二人墜入黃河中被大浪一路沖刷,楚暄因體力耗盡又在沖刷的途中頭磕到一塊浮石昏迷了過去,嬴稷将他緊緊抱在懷中,強打精神。
他們被黃河水沖刷到一處拐角時嬴稷摸到對方腰側的湛盧,他即刻将劍取下,橫劍抵在兩塊巨大的礁石之間,一手撈着楚暄的腰順着礁石爬到岸邊。
嬴稷坐在岸邊緩過氣,背着昏迷的楚暄四處亂轉,途中發現一處山洞見天色不早了先進去避一避以防刺客的追殺。
楚暄了解後點頭,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啊嘁!”
“安羽哥哥,你的裡衣還沒幹,你現在醒了快脫下,先、先穿我的吧,我的已經晾幹了。”嬴稷說這話的時候移開了些許距離,語氣仿佛帶着些征求。
不知為何楚暄覺得他有點兒緊繃着,目光瞟向晾在火堆旁的外袍,又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裡衣,忍不住問:“你既都晾了,怎麼不把我的也拿去晾一下?”
“我、我不便幫你脫……”火光中,嬴稷耳尖泛起薄紅,目光閃躲。
楚暄心想着畢竟是王室公子,臉皮大概也比較薄,但見他這副模樣又覺得有趣,一邊起身解開自己的裡衣,嘴卻閑不住地調侃道:“你我都是男人,有什麼方不方便的,你有的我也有,你沒有的我也沒有。”
“我……我……”嬴稷隻覺得雙頰灼熱,也跟着站起身突然發現楚暄左肩上一抹殷紅,方才的羞赧一掃而空,擔憂道:“你的手……”
楚暄脫下半邊衣衫時被布料扯到傷口,他悶哼一聲此刻才注意到左臂上被泡得發白的傷口,他走到自己外袍前,一邊從袖袋中取出一個小瓷瓶,一邊對嬴稷回道:“小傷無妨。”
他的外袍仍是半幹着,從袖袋中摸出一瓶金瘡藥,将篩子拔出,内裡被水浸濕了些,好在篩子封得夠緊,他将裡頭的藥粉撒到傷口上,起初的刺痛讓他倒抽一口涼氣,但很快疼痛就被涼意覆蓋。
這金瘡藥是林轍給他備的,林轍在軍中待久了,身上備藥成了習慣,看着這藥楚暄突然很想林轍,也不知道他現在到鹹陽了沒有。
這時嬴稷走到他身邊,從自己的衣袍處撕下一角,給楚暄包紮。
“謝謝稷兒。”楚暄笑道,沒有拒絕。
嬴稷“嗯”了一聲,指尖在觸碰到對方手臂時不着痕迹地輕顫了一下,沒多久就将傷口包紮好,在包紮的過程中他都不曾擡眼。
楚暄此刻褪去了半邊衣衫,這一動作讓他手腕上的紅豆鍊子滑了出來,鍊子上的小木牌被火光一晃閃入嬴稷眼中,他微愣了一下,但也很快回過神。
處理好傷口後,見對方要将另外半邊裡衣也脫了,嬴稷快速将自己的裡衣脫下,遞給他:“你、你先穿我的吧,别着涼了。”
楚暄聞言笑了笑,拒絕道:“不必。”
他想起臨走前林轍同自己鬧脾氣,且這些年與林轍在一塊兒辦了那麼多次事兒,對于這些細節還是謹慎為好,遂又将褪去一半的衣衫給拉回來攏好,“我直接穿着烤火吧,往火堆旁一坐很快就幹了。”
然而剛說完這話,就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噴嚏。
嬴稷的手頓在半空,看着楚暄神情落寞,一臉委屈道:“安羽哥哥,你是不是不願穿我的衣衫,嫌棄我……”
楚暄一咯噔,立刻答:“你想什麼呢?”看着對方的神情有些頭疼,心道,這些小兔崽子怎的一個個人高馬大的天天就知道委屈,老擺出這般面孔?
但自己的那些事兒也不好和對方說吧,他還是要點面子的。
他剛想找個理由搪塞,這時又一個噴嚏看準時機讓他打了個措手不及。
“……罷了罷了。”楚暄輕歎,妥協道,“給我吧,待會兒真生病了,但我穿你的你穿什麼?”
“我平時有習武,不怕冷。”嬴稷聞言後即刻笑了起來,此刻他赤|裸着上身,露出健碩的身材,腰身勁瘦,肩膀寬厚,手臂的肌肉線條流暢分明,已有些許習武之人的體魄,雖不及林轍那般常年習武體格健壯,卻是肌肉緊實勻稱,身材颀長。
楚暄點頭,記憶中的嬴稷仍停留在他十五歲那年,個子還不及他高的小少年,如今三年過去對方現已是成年男性的體魄。
嬴稷将裡衣遞給楚暄後又從對方手中奪過半濕的衣衫,攤開鋪在石塊上,取過自己晾曬的外袍。
“你先披上,你的衣裳都沒幹,再曬會兒。”
楚暄點頭接過,在看到嬴稷外袍的瞬間想到那封遺诏,頓時緊張起來:“遺诏呢?有沒有丢了?”
“我放火邊晾着了,别擔心。”嬴稷眼神示意火堆不遠處橫陳的錦帛,“我之前用竹筒封着,它被黃河沖刷也沒有濕。”
楚暄長舒一口氣:“那就好。”穿好衣裳後他拉着嬴稷坐到火堆旁,“你在這兒烤火,别凍着了。”
“好。”嬴稷腼腆地笑了笑。
“看來這幾年沒有疏于習武。”楚暄上下打量嬴稷,餘光瞥見靜置于地上的湛盧,腦中閃過臨行前與周先生的對話:
“如今這世道正需要一名可以持天子劍者來平息烽火狼煙的亂世,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
“所以并非持湛盧者可以作天子,而是具有天下共主之質者才會被湛盧選擇。”
“正是如此。”
楚暄頓時有了想法。
他心中想着事想得出神,未察覺到自己的目光仍落在嬴稷身上,嬴稷被他看得面頰都發燙了。
山洞内驟然安靜下來,隻有火星迸發出的細微的“哔蔔”聲。
“安、安羽哥哥,你餓不餓?”嬴稷實在忍不住打破了這份寂靜,他轉身從身後的衣袍下掏出兩個大紅果子,來到楚暄身邊,“我方才在洞外的樹林間采了些果子,你先吃點兒墊墊肚子。”
楚暄被他說話聲拉回思緒,擡眼看着這果子,輕蹙眉頭:“山間的果子會不會有毒?”
“我已經吃過了,沒毒。”嬴稷笑道,“之前疾王叔教過我們行軍打仗時怎麼挑選野外的果子。”
楚暄聽他這般說,才放下心來,一邊啃着果子,一邊思考這一路行來的遭遇。
此刻二人所處的位置在魏趙交界處,這些此刻或許是魏王派來的,那他們的行蹤定是暴露了,難道軍隊中有奸細?
如今秦國宮内分兩派勢力,惠後的母國是魏國,若真是魏王所派的刺客他們的行蹤必然已傳至宮中,倘若惠後一黨要除掉嬴稷選在這荒郊野外确實最合适。
但方才墜下黃河前楚暄隐約聽到那些刺客說:“不要殺掉他!”,這又是為何?
眼下不論何種情形最重要的是如何與樂毅魏冉他們彙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