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轍掩住左臂的劃痕,笑着搖頭:“無事。”
他一頓,問道:“王兄,你方才……”目光瞥見王龁的坐騎,若有所思。
王龁不解:“怎麼了?”
林轍笑了笑,搖頭道:“沒事。”
這邊廂義渠王心跳得飛快,難抑興奮,起身時滿面春風牽着芈王妃吹了個口哨,一匹高大的黑馬從遠處奔來,踏入人群中。
義渠王看了眼芈王妃,松開手,一躍上馬兒,對着衆人喊:“随本王來!”語畢,兀自向草原深處駛去。
衆義渠兵見自己的王走了,也上馬跟上,芈王妃登上馬車,秦兵們也随他們啟程。
這場鬧局就這樣收場了,王龁一臉無語地看着義渠兵們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眼馬車,滿頭黑線,啞口無言,再看了眼林轍,心下替林轍感到不值,忍不住小聲嘀咕:“白費這麼大力氣,早點兒出來不就得了……”
一衆人來到義渠軍營的帳外,義渠王已在此等候他們,見到芈王妃從車内走出來,快速上前讓對方扶着自己的肩膀下來,芈王妃眉眼含笑,手搭在他的肩上。
“弟兄們奔波了一路也是累壞了,不知可否讓他們也入營間歇息?”芈王妃下了馬車,看着義渠王柔聲問道。
“當然。”義渠王樂得獻殷勤,立刻答應下來,轉頭對方才那壯漢吩咐道,“好生安頓這些秦兵,貴客遠道而來不可失了禮數!”
面對自己王這般大反轉的态度,衆義渠兵皆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卻也不敢抗命,隻得忍氣吞聲服從。
芈王妃知衆人心中所想,也不甚在意,徑自随義渠王前往營帳,林轍下馬想跟進去卻被她止住。
“安頓好士卒,在外頭等候。”芈王妃給了他一個眼神,目光又恢複到清明睿智。
林轍意會,應了聲,随王龁一同守在外頭。
談了約莫兩個時辰,帳中突然爆出男人的笑聲,随機連連稱:“好!”
又一炷香時間後,二人從帳中出來,義渠王叫來親衛和侍從對他們吩咐道:“去安排晚宴,拿最上等的酒菜來,本王今日要設宴款待遠道而來的重賓!”
夜幕降臨,草原上升起篝火,義渠部落的士兵們和秦軍圍坐着篝火入席。
義渠王和芈王妃坐在首位,義渠王笑容滿面舉杯對着衆賓客們說道:“今日起,我義渠便是秦國的後盾,義渠與秦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有外敵入侵,義渠兵與秦兵當同舟共濟,抵禦外敵!”
他說完對着側坐的芈王妃敬酒,芈王妃含笑舉杯回敬,那笑眼映在火光,晃入義渠王眼中,似有無限的柔情,朦胧的美而不真切,越發激起他的欲|望。
也不知是否因這酒過于的猛烈将義渠王的臉蒸得發紅,抑或是他難掩心中的火熱和狂喜,燙得雙頰滾燙,義渠王樂得大笑。
在場的義渠兵好久沒見到王這般喜悅了,竟然自己的王都放下了仇恨,與秦軍冰釋前嫌,那自己還有什麼好說的,也開始随着義渠王朗聲大笑,對着秦軍敬酒,耍樂了起來,有的喝高了甚至上前挑釁秦軍的酒量,與秦軍拼起了酒,場面逐漸混亂,卻是其樂融融。
林轍不喜歡這種鬧哄哄的場面,見此番出行已然達成目的,便寬心了。
他吃了些東西填了填肚子,便起身離席,獨自一人到廣闊的草原吹晚風,來到小溪旁坐下。
他看着遠方的曠野發了會兒呆,見四下無人,從裡衣内掏出一枚環形玉佩,月色下玉質溫潤如水的光澤晃入他眼中,他仔細地撫摸着玉,好在這玉堅實,并沒有被狼爪刺出裂痕。
看着這玉他又思念起楚暄,也不知道哥哥到哪裡了?
應該在來鹹陽的路上了吧?
我不在身邊哥哥有沒有好好吃飯,睡得可還安穩?
“林将軍,獨自一人坐在此,好生寂寞。”
林轍的思緒被這話打散了,迅速将玉環收入衣中,他轉頭,不知何時一名高大的秦兵站在了自己身後,方才自己出了神竟沒察覺到身後有動靜,抑或者這人武藝高強,走路可掩人耳目。
林轍正要起身,對方已經到他身旁示意他坐下就好,而後這人也坐下,林轍這才借着薄月的光輝看清他的容貌。
這人眼神有些陰鸷,目中透着一絲狠厲,但此刻他嘴角噙着笑正盯着自己,像是在醞釀着什麼壞主意,若非這笑容,那目光冷下去定是犀利無比,就如同狼一般,一旦被盯上便不敢輕舉妄動。
再看此人的面容,皮膚略黑,看得出是常年風吹日曬慣了,五官卻生得俊,眉眼深邃,就是左側臉上有一道細長的疤痕……
看着此人少頃,林轍怔住,不是因為被對方眼神中帶着天生的兇悍給吓住,而是因為這人……
“我們是不是見過?”林轍盯着他那一指長的疤痕,雙目睜大,“你是當年,馬車裡那個……”
“對,看來你還記得我。”将士雙臂搭在膝上,樂呵呵地欣賞着林轍驚訝的模樣,也不由得感慨,“沒想到我二人竟在此處相見,真是緣分啊!你說是嗎,林将軍?”
林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片刻後收回驚色,眼中仍是難掩驚喜之色,他快速上下打量這将士一番,目光停在對方右手食指的繭子上,笑道:“今日你又救了我一次,壯士身手了得。”
“你說那石子啊?”将士輕挑嘴角,從身旁的草坪上随意撿起一粒石子,運氣将内力彙聚于指尖處,對着對案的草叢猛地彈去。
那石子看似微不足道,卻驚起一陣疾風,快若流星,擦着溪水沖過,漣漪未定之時,對岸的草間便驚起一陣凄聲長鳴,一隻烏鴉撲騰飛起,雙翅皆帶着血,沒飛幾尺高就墜落下倒在草間沒了聲音。
“這小把戲是我兒時在山野間打鳥時琢磨出的,那時打不到鳥回頭就要餓死了。”将士笑道,看着林轍,“和林将軍百步穿楊比起來,這小伎倆簡直不值一提。”
林轍莞爾,問道:“不知壯士如何稱呼?”
将士看着他,勾唇一笑:“我叫,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