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前,樂毅救下楚暄後按照原計劃去了上黨。
聶施幫他們出逃後又殺光了其餘的刺客,短期内應是見不到他,但楚暄從與聶施的交談中得知嬴壯暫時隻讓他帶兩百餘名禁軍刺殺嬴稷,這要麼是輕敵,要麼是不信任他,但不論如何此次截殺失敗後嬴壯定會更加警覺,派出剩下的禁軍埋伏山中襲擊他們,畢竟在他們眼中自己還是“嬴稷”。
楚暄和樂毅抵達上黨,上黨仍處于趙國境内,在此處暫時是安全的,進了上黨郡後樂毅馭馬向西走過三條街道,在街道深處的一家酒鋪停下。
二人下了馬踏進門,此刻已是深夜,酒鋪内已無賓客,樂毅走到賬台邊在台上輕敲了三聲,算賬的夥計心領神會,前去關閉門窗,不消片刻,掌櫃從内室出來。
樂毅解下腰牌放于賬台上,掌櫃看了一眼,對樂毅輕聲道:“樂将軍,随我來。”
樂毅看了眼楚暄,二人随着掌櫃步入賬台後的一扇小木門,掌櫃點亮油燈,到裡側木櫃處用力一推,木櫃背後現出一處暗道,直通向下。
楚暄驚訝地看着樂毅,隻見樂毅對掌櫃點頭,領着楚暄向下走。
這暗道不長,向下走再拐個彎就到一處地下密室,這密室倒是不小,油燈照亮了密室的東西南三面牆,其上擺放着大大小小的兵器,北側漆黑一片如臨深淵,裡面仿佛還有一方天地。
“這酒鋪是趙國的一個情報點,也是一個小型的兵器庫,那掌櫃曾是趙國的一名将軍。”樂毅對楚暄解釋道。
上黨是趙國的中樞之地,商旅彙集,是搜集情報的絕佳之地。
這家酒鋪的掌櫃曾是樂毅麾下的一名百夫長,在秦趙助燕國抗齊兵之戰中被樂毅選中一同領隊支援,但在這場戰中這名将士不慎從馬背上跌落摔斷了腿,也是因此無法再行軍打仗。
樂毅念及他追随自己多年便出資助他在上黨老家開了家酒鋪,又請命趙雍将此處設為情報處和小型藏兵庫,方便出使列國時作呼應。
這原是趙國的機密,樂毅卻毫無保留地告知楚暄,楚暄會心一笑,也不多問。
這會兒平安了,在此處談話不必擔心隔牆有耳,二人對坐于一樁石案邊,楚暄将從刺客那處得到的消息都告知樂毅,包括聶施所言的回秦國的路線。
“那些刺客中有一半是魏國人,嬴壯生母也是魏國人,他們所走的路線是秦魏交界的關道。”楚暄看着石案上的地圖,“我此刻在他們眼中仍是‘公子稷’,此次截殺失敗,嬴壯定不會善罷甘休。”
楚暄看向樂毅:“但我們仍要走這條路線,隻有這樣才能幫稷兒他們争取時間抵達秦國,且越是興師動衆越好,把嬴壯的注意力全都放到我們這兒來。”
樂毅點頭。
“隻是接下去的路會更艱難,敵明我暗,這一路上都是崇山峻嶺,嬴壯他們還有近六百人,而我們隻有兩百人……”
“這個好辦。”樂毅道,“我這兒還可以調三百兵馬。”
“?從哪兒調?”
“就是這兒。”樂毅一臉神秘地看着楚暄,揚唇一笑。
突然北側的黑暗中亮起一束光,下一刻,兩側石壁齊齊點燈,光亮向裡側快速蔓延,隻聽得一聲齊整的“喝!”如深淵一般的黑暗中竟現出三百多名趙卒,個個昂首挺立,精神抖擻,目光炯炯,與壁上的火光一同照亮了滿室。
楚暄被這群人的出現與陣仗吓得差點兒從席上滾下來,滿目震驚地望着排排站如雕塑一般的趙卒,又看向樂毅,原來這地下石室遠不隻是一間密室,更是一個地下練兵場。
“這些兵也都是我麾下的部隊,個個身手了得,他們被王上打散安排在各地做監察,此番王上将軍令牌交給我任由我調度。”樂毅揚眉,繼續道,“從邯鄲出發後趙兵僅兩百餘,王上是擔心人太多了興師動衆,故而讓我到上黨召集剩下的兵力,合計五百人。”
楚暄聞言後放心下來,不禁笑了笑,忽又想起一事,對樂毅道:“樂将軍,可否讓這三百名士卒在後方分散行動?”
樂毅一怔:“楚公子是想防着什麼人?”
楚暄垂眸思索:“也可能是我多疑了,但也如您所說五百餘兵馬一同出行太過興師動衆,且分散行動也可先後照應。”
“嗯。”樂毅若有所思地點頭。
——
二人在上黨待了一天後整裝待發,再度上路,這趟出發随行的都是趙國的士卒,其餘的秦燕聯軍已随魏冉他們一同護送嬴稷回秦。
一路上還算太平,直至岸門到汾陰的途中又遭到刺客的埋伏。
這次的刺客下手較之先前狠了許多,衆人來勢洶洶,瞄準了楚暄所在的位置射殺,行動攻勢比之先前迅猛,一路窮追不舍,好在樂毅武藝超群,又久經沙場與士卒們配合得當,很快便反客為主殺掉一百名刺客。
其餘的要麼服毒自盡,要麼溜之大吉,這場突襲也讓衆人更加警惕。
衆人快馬加鞭翻過山,抵達國道後樂毅讓趙軍們分散開在周圍觀察動向,僅留下二十人随行。
這些随行的兵換上常服,樂毅也換了身商賈的行頭,衆人佯裝商隊,從汾陰駛向蒲阪。
國道寬敞,往來的商隊多,刺客們不易設伏,但也要提防着“暗箭”。
路途中衆人盡可能選擇驿館落腳,若是沒有驿館便選擇沿途人較多的村子,一路上樂毅對楚暄的飲食起居格外照顧,楚暄用的筷子是銀質的,吃東西的時候要軍中方士監察确認無誤才入口。
這一路走來還算風平浪靜,然而在蒲阪郊外的一家驿館中,方士在楚暄的飯菜裡測出了毒,這是一種可令五感逐漸喪失的慢性毒,服毒後人在半炷香的時間後會進入困頓狀态,直至渾身麻痹,感知喪失,發不出聲音,睡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