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圖什麼意思?單看着剛才那一角還以為是個字。”
楚暄盯着腳下的“圖騰”,沉思片刻道:“不,就是字。”他又将腳下的灰塵踢開了些,這會兒才全露出來。
這“圖”的下方是一條弧線,左中右三處延伸出三根條紋,不斷向前,左右兩邊的延伸了一段後分岔開來,中間那根比之另外兩個延伸更長些,約莫二尺後也分岔開,開口比另外兩個的都大得多,而這些線條的末端都刻着橫七豎八奇形怪狀的圖文,正是楚暄所說的“字”。
“這圖案的每一個端點都有這種奇形怪狀的字體。”三人再度蹲下,楚暄将火折子移至他方才踩的那處,又向左側一照,“這些字應該都是古夜郎文,且從大小字迹來看,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旁的二人盯着這些字,聶施點頭,“确實是,但大人知道這些寫的是什麼嗎?”
楚暄盯着這些字看了會兒,頭也不擡地問嬴恽:“你既了解巫術,可聽過‘巫門八風’?”
“巫門八風?”嬴恽微一愣怔,問,“你說的是巫鹹山的八風之口?我在蜀中時對此略有耳聞。”
楚暄點頭:“古書記載,上古時期巫鹹國有十名大巫,除司巫與神巫深居宮殿内,其餘的八名巫師生活于八風之口,與鳥獸寒泉為伴,共同鎮守巫鹹國免受外敵侵擾。這八風之口環巫鹹國而設,分别是——炎風、滔風、熏風、巨風、凄風、飅風、厲風和寒風。”
楚暄将火折子遞給聶施,拾起一根箭杆在圖騰旁比畫起來,繼續道:“東北為炎風,東方為滔風,東南曰熏風,南方曰巨風,西南為凄風,西為飅風,西北為厲風,正北曰寒風。”語畢,地上現出一個圓,圓的八個方位标出八風的名稱,他又在圖中畫出一條曲線和兩個點,形成一個簡略的太極圖。
“你之前說機關被人篡改了,這些機關本是八卦陣的原理,我這段時間在想若真是司巫所為他們或許會将八卦陣和八風結合起來,也就是這樣的方位。
從上往下順時針走,炎風為巽,滔風為坎,熏風為艮,巨風為坤,凄風為震,飅風為離,厲風為兌,寒風為乾。而這個圖騰中我方才踩的位置那個字是‘凄’,凄風對應震,震在八卦陣中是死門,所以方才才會觸及機關。”
嬴恽恍然大悟,稱贊道:“弟妹當真聰明!你居然看得懂這些古夜郎文?!”
楚暄道:“懂得不多,隻認得幾個,也是這段時間在查《夜郎國史》時看到的,包括我房間地下那個密道,門前的小石台下也刻了個類似的字迹,但那個字被人用匕首劃過,我依稀能看出些,那個字是‘滔’。”
“若是按八卦陣的原理來解釋,八卦陣中‘乾、巽、坎、坤’為生門,‘艮、震、離、兌’為死門。”
嬴恽看着楚暄畫的八卦圖,接道:“所以八風中的生門是——炎風、滔風、寒風、巨風,死門是——熏風、凄風、飅風、厲風。”
他頓了一下,疑惑地看着這圖騰:“不過,這地上的圖并非按照八卦陣的形狀畫的,弟妹,這些字你可都認得?”
楚暄搖頭:“我雖認得八風的夜郎文,但這圖上的還是與書中有些差别,而且古夜郎文形态古怪,不好記,不過……”他再看這圖,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盯着沉默了片刻,突然起身小心翼翼地繞過圖移到前方,面朝另外二人蹲下,目光瞬間亮起來。
“你們站到我這個位置,小心點兒不要踩到這圖。”
聶施和嬴恽聞言照做,到他身側,楚暄蹲下身,火折子湊近,笑道:“果然,我們方才站反了,這才是它真正的模樣。”
他将火折子放在圖的正心,光亮将圖騰照亮,這會兒看得清晰,楚暄道:“這圖像不像一個‘巫’字?”
聶施與嬴恽聞言一愣,湊近一看,聶施驚訝道:“還真是,不過更像古雅語中的‘巫’字。”
“我認得八風中的‘炎’‘滔’‘凄’三個字。”楚暄指向這“巫”字的三處,分别是最右側、右下方和左下方三個位置,“若是按照這個順序順時針看,滔下一個是熏,熏後是巨,巨後是凄,剛好對上,再則是飅、厲、寒、炎。這雖是‘巫’字,卻随八卦陣的順序分布。”
嬴恽拍手:“那隻要我們按下‘炎’‘滔’‘巨’‘寒’四個位置的機關,門就可以打開了?”
楚暄想了想,搖頭:“也不對,或許可以打開但是不是我們想去的方向,若按你之前說的摁下機關可以通向任意一處,那麼選對機關就至關重要了。”
“鹹陽王宮位于鹹陽城北側,而我的府邸又在鹹陽宮的正東方位,從鹹陽宮到我府上要往東邊走。正東在八卦圖中是‘坎’卦,八風中的滔風。”楚暄将火折子移向最右側分岔的末端,“也就是說踩下這處,門就會打開,并且是通往我府邸的方向。”
“有道理!”聶施與嬴恽點頭。
三人一同起身,退回原位,楚暄仍有些猶豫:“不過這隻是我的猜想,至于能不能成就不好說了。”
“先試試吧。”聶施走上前,“試了才知道,總比卡在這兒強。”
“我來吧。”嬴恽正要上前被聶施攔住,“我來,若真有什麼不測,我好掩護二位大人。”
嬴恽聞言點頭。
聶施走上前,腳往“滔”字那處用力一踩,地磚受力向下塌陷,陷到某一處時停住。
洞中迎來了一片寂靜,三人屏住呼吸,突然兩側石壁上的燭台一同亮起火光,聶施下意識後退護住二人,那火光一直朝前方蔓延,直到一丈開外的石門處。
借着這燭光楚暄這才看清石門上也刻着個“巫”字,緊接着石門緩緩打開,發出“轟隆隆——”的聲響,地面也跟着輕微顫動,片刻後聲音止住,門大開着,内裡漆黑一片,周圍也沒有異動。
“看來是成了。”聶施松了口氣,對楚暄道,“我去瞧瞧。”
“等等。”楚暄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轉向嬴恽,推了他一把,“你去。”
“我?”嬴恽指着自己。
“我方才解了這機關,聶施将它打開,就你什麼也沒幹,這會兒探路交給你了。”
“行吧行吧。”嬴恽瞅了眼到門的這段距離,“萬一這一丈路又飛出什麼镖啊箭啊的……”
“你放心。”楚暄老神在在地看着他,手朝前擺了擺,做出一個驅趕的手勢,“若真出什麼事兒,我們會替你善後的。”
這說是“善後”,更像是在說“收屍”,嬴恽嘴角抽了一下,接過楚暄手中的火折子,警惕地緩步向門處走去。
身後二人也緊盯着他,觀察着周圍的動靜。
一直走到門處都無異樣發生,嬴恽放下心來,對身後二人揮了揮手,轉身走向門内。
就在他踏入門的一刹那,腦子像是被一陣無形的力量狠狠沖擊了一下,這陣鈍痛令他腳步虛浮,一個踉跄扶住門。
楚暄和聶施見他這反應,一同怔住,繃緊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