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鹿之戰？”嬴恽聽完蒙了，又問，“是蚩尤與黃帝的那場戰役嗎？”

楚暄點頭。

涿鹿之戰于阪泉之戰之後，是華夏民族曆史上規模宏大且極具深遠影響的一場傳奇戰役。

阪泉之戰後，炎帝為首的神農氏部族與軒轅氏的首領黃帝合并，并向東遷徙，卻在途中與蚩尤率領的九黎族發生了領土糾紛。

蚩尤早有擴張領地之心，剛好借此機會向西侵略炎帝的領地，炎帝大敗後向黃帝求助共伐蚩尤，力争奪回領土，兩方勢力戰于涿鹿之野。

這場戰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參戰的不隻有兵馬，還有豺狼虎豹和天上的風雨雷電等各路神仙。

遠方的戰場上黃沙漫天，大風揚起沙塵，一陣曠古悠揚的号角撕開了這份寂靜，隆隆戰鼓聲震天撼地傳來，劈開彌漫的滾滾煙塵，遠方的山頭上兩路大軍兵馬彙集，齊整地向地方的陣營挺進，緊接着萬人厮殺的叫喊聲在一刻爆開，聲如洪浪拍打在山河大地上，将周遭的一切都吞噬。

霎時間數十萬大軍攜豺狼虎豹排山倒海地湧向山頭，戰馬奔騰震得山石顫動，泥沙俱流，窸窸窣窣的向下塌陷。馬蹄踢踏黃土揚起的沙塵融入硝煙與血霧中，裹挾着駭人心魄的厮殺聲傳至千裡之外。

如果沒經曆過雲夢山的幻境，楚暄一定難以消化現在的處境，更會震驚于此刻的所見所聞。

聶施倒是淡定，雖也是第一次接觸這種環境，但他畢竟見多識廣，很快就接受了。

畢竟這世上很多東西是無法用常理解釋的。

“等等，我為何什麼也沒看到？”嬴恽撇撇嘴。

“？”楚暄聞聲回過神，看着他。

“應該是剛才的霧所緻。”聶施道，“那霧氣應是一種‘毒氣’，說是‘毒’卻未必會傷人，但會迷惑人的五感，讓人置身幻境之中。或許……是因為公子身上有蠱，蠱與毒相斥，所以您不受影響。”

這時遠處戰場上群狼與蚩尤的軍隊開始鬥起來，人聲和狼嚎糾纏在一塊兒，俨然一副大型的鬥獸場，這是遠古時代特有的人獸共戰，場面極為壯觀。

嬴恽見他們二人看得入了神，而自己卻置身事外，眼前隻有那群烏黑不善的鐵甬，好生無趣！

“我聽說涿鹿之戰中蚩尤還找了誇父部落來支援，誇父部落真的都是巨人？”他問。

楚暄沒看他，依舊目視前方，隻搖頭道：“也不算，隻是個頭比較高，體型比較大。”

“所以我們現在怎麼離開這兒？”嬴恽忍無可忍，催促道，“這毒霧雖淡了，但這處密不透風，空氣中仍殘留着毒素，不離開這兒你倆也不能好了。”

楚暄耳邊不斷湧過打鬥聲，好不容易集中注意力，聽清楚嬴恽在說什麼，大概真是毒霧的影響，幻境中待久了，真的差點兒忘了正事。

“先找門，然後想辦法打開。”楚暄對嬴恽道，“你在幻境外，為我們帶路。”

話音剛落，周圍忽然又漫過大霧，這霧比之剛才的更濃。

幻境中，蚩尤陣營也生起了大霧，霎時間陰雲蔽日，天色昏暗，大霧肆無忌憚地湧向四面八方，将天地間的一切都掩埋了。

另一邊的炎黃陣營傳來鳴金之聲，伴随着一陣紛亂的躁動。

楚暄記得涿鹿之戰中有這麼一段：傳說蚩尤的手下有一群會呼風喚雨的巫師，涿鹿之戰中黃帝與其大軍九戰九不勝，蚩尤命大巫以交感巫術起大霧，整整三天三夜，将黃帝大軍困于其中。

這時周圍突然安靜下來，大霧蔓延到身邊，周遭一片灰蒙蒙的，楚暄回過神後發現聶施和嬴恽都不見了，周圍全是霧氣，空無一人。

“聶施！嬴恽！”他喚了幾聲，這時霧氣好像又加重了許多。

楚暄心中一驚，正轉身準備朝聶施方才所站之處走去時，左臂挨到一個金屬制的利器，動作中被劃破了衣料刺入皮肉中，這一刺痛令他瞬間警覺，鮮血順着指尖滴下，他低頭看去，背脊一僵，剛擡起頭，突然一陣疾風在眼前掠過，又聽“铛——”的一聲響，眼前好似閃過一道稍縱即逝的火花，緊接着一道白光倏然閃過眼前，劈開厚重的霧氣。

不，不是光！是刀刃！

楚暄立刻意會了什麼，心中警鈴大作，瞬間不敢動彈。

剛一站定，一個鋒利的東西擦着他的耳骨飛速前移，又被另一陣金屬碰撞聲截下，這時聶施的聲音終于自前方傳來，那聲音急促道：“大人，千萬别動！”

疾風劃開了厚重的霧，将霧氣驅散了些，楚暄終于看清自己周圍的場景，竟是挨着數柄利刃站着，左右兩臂和腰側都貼着劍刃，喉頭前還懸着劍鋒，他更是不敢輕舉妄動，稍一動作自己就會被大卸八塊！

這時前方僅一尺的昏暗中閃過一張鐵甬的“臉”，吓得楚暄呼吸一滞，下意識朝後退。

恰逢此刻聶施擲出一把長刀，将包圍他的數柄長劍蕩開，又迅速拽住楚暄的手臂朝右後方撤退。

稍稍脫離險境後，楚暄趕緊問：“嬴恽呢？！”

這時大霧中又傳來一陣細碎的鈴響，遠方昏暗的蒼穹上現出的七顆星鬥，銀藍的光輝破開了沉沉暮霭如一柄光劍自九天之上劈開了籠罩山河大地的大霧，北鬥七星的光芒照耀着炎黃兩軍的軍旗上，漸漸地霧氣被驅散了，隻見黃帝大軍正駕着戰車朝一處駛去。

“那是指南車！”楚暄拍了拍聶施，指向遠處。

“接着！”嬴恽的聲音在此刻突然傳來，伴随着一個堅實的東西落在腳邊，發出一聲巨響。

楚暄低頭一看，是兩個鐵盾。

嬴恽從大霧中飛速奔來，落在楚暄身邊，楚暄見他無事先是松了一口氣，緊接着斥道：“你跑哪兒去了？叫你也不出聲！”

“先不說這些。”嬴恽神情嚴肅，催促道，“把盾擋在身前，他們要放箭了！”

二人聞言迅速拾起鐵盾，剛舉起時無數的箭矢便朝這處沖來撞擊在鐵盾上震得楚暄手都麻了，卻不敢有絲毫松懈。

嬴恽向二人比了個手勢，朝右後方撤退，躲到一個大石塊後方。

這間石室建的并不好，好多地方都未來得及打磨，角落裡仍有許多碎石塊堆積着，也有大大小小的石頭，剛好為三人提供了“避難所”。

神奇的是那些兵人并未追過來，三人暫時松了口氣。

“你剛才去哪兒了？”楚暄一邊喘着氣，不滿地拍了下嬴恽的肩膀，“叫你也不出聲。”

嬴恽叫苦：“我真沒聽到。”

楚暄白了他一眼，但不知怎麼的他總覺得嬴恽有些不對勁，卻也說不出原因。

這時轉過頭才發現聶施竟是将眼睛蒙住了，這模樣楚暄一看便明白，當時在雲夢山幻境中自己也是讓林轍蒙眼的。

習武之人感官較之尋常人靈敏，也習慣于用五感感知敵襲，這幻境最易擾亂的是視線，聽覺還是次要的，蒙上眼後會削弱幻境的影響，聽覺也會變得敏銳。

即便是蒙着眼，聶施也察覺到楚暄正看着自己，問道：“大人，你要不要蒙眼？”

楚暄搖頭：“先不必。”

他又問嬴恽：“現在外頭是什麼情況？”

“霧散了些，這些鐵甬也不射箭了，暫時停在原地不動。”

這時幻境内大霧也散去了，遠方的戰場上黃帝領着兵馬與戰車正朝一處沖去，楚暄看着他們所去的地方，腦中靈光一閃，指着那處問嬴恽：“那邊是不是有扇門？”

“對。”嬴恽驚訝地看着他，“你能看到了？”

楚暄搖頭，将自己所見所想說出來：“涿鹿之戰中蚩尤作大霧彌漫三天三夜，将黃帝大軍困于其中，最後黃帝以北鬥七星作指引，造出指南車沖出大霧，剛才這幻境中正是這一幕，他們朝那處開去。八卦陣中南對應坤卦，向西北方位走兩個卦象便是正西方位的離卦。”

楚暄憑借着記憶回想起進入幻境前在石室中的所見：“這離卦對應的門，應該就是我們正前方的那扇門。”

嬴恽見他所指的方向，抿唇，臉色難看：“那你想過該怎麼過去嗎？且不說很遠，這中間還有數以千計會動的鐵甬恭迎我們。”

楚暄問：“有沒有什麼間隙可以走過去？”

“沒有。”嬴恽食指輕點他的肩膀，“或者用你聰明的小腦袋想一想能不能讓這些兵人先停下？”

這時，齊整的腳步聲再度響起，不斷逼近他們的方位。

聶施立刻道：“此地不宜久留，先走！”話音剛落一根鐵搶就将擋在他們身前的大石給劈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