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黃土,石牆茅屋。
扯着皇妃親戚大旗的王虎,不像是個富人。
“曲婉”被王萱兒捏着後領帶下車。
“妹妹不難受嗎?”曲婉比王萱兒高出一大截,王萱兒押她要微微踮着腳。
“本公子哪裡像女的!”王萱兒沒好氣地說。
曲婉也沒戳穿她,隻笑嘻嘻地盯着她胸前看,直把人盯得炸毛才算完。
阚玉生一腳踹開已經布滿塵土的破門,隻聽“嘭——”的一聲,木門整個倒地。
阚玉生:……
“不好意思。”他默默放下一塊銀錠。
隻到屋門外便有臭味溢出。屋外更是有小動物留下的各種痕迹——毛團、血腳印和沾了泥的肉塊。
“你幹的?”阚玉生緊盯着正莫名笑着的女人。
“當然。”曲婉毫不猶豫地承認,似乎還有些驕傲,“奴家可不敢對着官人說謊。”
她的綠裙子完全淹沒在土地裡,連帶着胸前的玉菩薩都沾了灰,被人連拖帶拽地帶回作案場地,如此狼狽,卻高興得要命,甚至于興奮得有些扭曲。
沒有進門探看的必要了。
“報官吧。”阚玉生有些脫力。
怡甯點頭應是,從袖口中摸出個信号桶,溜到開闊地帶準備叫人。
“我也沒想到沒想到會出人命。”王萱兒說,“本來隻是想澄清一下鬧鬼的傳言,這下好了,遇到真鬼了。”說完,她憤憤捏了一把曲婉的後頸。
曲婉笑眼盈盈,繼續唱她的戲:“萬曆年間事一莊,千古流傳杜十娘,身陷煙花整七載,一心一意要從良,十娘看中人一個,看中李甲俊俏郎……”
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處境,隻是唱着戲。此時聽來,才發現唱詞都出自“杜十娘”。
佑甯匆匆又趕回來:“侯爺!太子殿下來了!”
“太子?”阚玉生錯愕,“不是在莊子上靜養?”
太子不僅來了,還帶了官兵,身後跟着的人——阚玉生皺眉——是齊垌。
“殿下。”幾人跪的跪,拜的拜,整齊劃一地行禮。
“看樣子,侯爺是找到作祟的‘惡鬼’了?”太子似乎有些不耐煩,打量一番一片狼藉的院子,眉心狠狠一皺,又注意到被王萱兒束縛着的女子,愣了好半晌才擡手讓他們起來。
并不等阚玉生回話,太子解釋道:“有人敲了登聞鼓。吾奉父皇之命,前來捉拿真兇。”太子眼中意味不明,他向後方揮揮手,示意侍衛上前開門。
齊垌湊到晏青邊上,向幾人解釋目前的情況:“今天早上的事。一個秀才舍命敲了登聞鼓,狀告管事官員不作為,眼見壞人仗勢欺人殺了他妻子曲婉。”
說着,他停頓一下,望向仍然旁若無人唱着戲詞的女人。
“不知為何這差事落在了我們東宮頭上。”他輕搖頭歎氣,“本來該是鼓司的人管的。”
女人的唱詞戛然而止,她嘻嘻笑着:“兇手在那!”
她指向緊閉的房門。
見人不動,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兇手在這。”
太子擡手揉了揉額角。
阚玉生随着晏青和齊垌,順手拉了王萱兒,全部躲在太子帶的官兵後面。“曲婉”已經被控制起來,王萱兒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當真是苦差事。
幾人面面相觑,事情到了這一步,心中疑問卻更甚了。
除了可能不知前事的齊垌,所有人都在心裡默默猜想着着可能的真相。
今早敲的登聞鼓,太子正好就被劫持,還恰好被前往莊子的阚玉生和王萱兒撿到,而這樁案子又恰好落在了東宮頭上。
阚玉生眸光微閃。
晏青曾是太子侍讀,齊垌似乎也是東宮的武官。這一夥人,似乎把他當猴耍啊。
他低下頭,并不多言。
隻是,太子究竟想在這個偏遠的村莊裡得到什麼?
若是單純為了陷害安王,罪名未免太淺,一是謀害儲君之事沒有證據,二是母族出了三服的親戚犯案未必會連累安王,三則是這一切太過巧合,未免有太子自導自演的嫌疑。
在侍衛的勸導下,太子隻簡單搜尋一番,命人檢查了屋内的屍體,便退出來了。他神色如常,似乎并不為突然出現的屍體感到震驚。
“此事交由東宮處理,侯爺放心。”太子對着阚玉生一拱手。與其說是“讓人放心”,不如說是“催人放手”。
阚玉生跟着回禮,眼神複雜。
就到這吧。
他最後看了“曲婉”一眼,她胸前的玉菩薩在陽光下依舊熠熠生輝,水光蕩漾。兩人對視時,她又咿咿呀呀的哼着曲調——她的嘴被人堵住了,嗓子依舊在發聲。
他帶着王萱兒和怡甯退出小院,王萱兒還順手撿走了他剛才扔在那裡的銀錠,嘴裡喃喃:“呸,讓東宮賠去吧。”
無疾而終,誰不氣憤呢。
走出不遠,阚玉生才發現身後跟了個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