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翡咬牙切齒,隻能咬咬牙,“空口無據,我西楚做出的香露舉世聞名,哪裡能變出更好的?”
說完,似乎覺得自己好歹也是一個皇子,這樣在大庭廣衆之下與人争辯一個小物件太掉價,心裡直呼晦氣,但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盤上,隻得暗自咽下這口氣。
太後給身邊的管事姑姑使了個眼色,讓人将阚玉生送進來的琉璃瓶子端上來,西夏多礦,盛産琉璃,但這樣晶瑩剔透的琉璃石卻也不多見。
瓶身上浮雕了朵蘭花,裡頭的香水呈淡黃色,透過透明的瓶身,折射出微弱的金光,正好給雕刻出來的假花增添了顔色。
聽到西夏使臣團裡一陣驚歎,阚玉生又是一陣雀躍,忙主動道:“娘娘,我來幫您打開吧。”
得到太後點頭,阚玉生上前将瓶塞打開。
濃郁的綠蘭香氣蠻橫地撲面而來,随後又機靈擴散開去。綠蘭香氣後面緊跟着茉莉、鈴蘭,隐隐還能嗅到幾分玫瑰的香氣,幾種霸道的香氣盤旋在一起,久久地回旋在大殿中。
時人喜花佩花,各種名人雅士更是以花為友,畢竟以花為伴,身體上也會沾染上各種花朵的香氣,交往時,這些香氣又會給雙方心曠神怡之感,即修己身,又悅他人,可以稱得上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長安城裡向來有“浴花”之說,不過“浴花”之人通常隻會選擇和一到兩種花共處一室。曾經有一個自稱“鮮花将軍”的年輕人,同時将一些氣味霸道的花放在一起——諸如茉莉、水仙、栀子,想給自己弄成“百花之王”,去宴會上顯擺去——最後因為身上的氣味太過雜亂,不僅不香,而且隐隐有些發臭,人不喜歡,連路過的狗都要吠兩句,隻得灰溜溜地回家去。
尋常香露隻敢做單一的香氣,怕得就是發生“鮮花将軍”之事。
宴席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種貴女貴婦,她們有見識、有品位,不需要阚玉生出聲介紹,就能聞出來這是好東西。
斷斷續續有人讨論:
“确實是好東西啊。”
“姐姐可聞到股酒味?”
“怎麼還加了酒進去?可能飲用?”
……
阚玉生笑笑,鮮花酒也有,不過好東西得後面留在後面才上,現下還是把目光投向香水比較好。
連德妃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她素來愛美,對于胭脂香粉香露一類頗有研究,現下看見這種好東西,忍不住捏着帕子出聲詢問:“恭喜太後娘娘又得寶物。”
“哪裡算得上什麼好東西。不過是玉生送來給本宮打發時間的。”太後嘴上這麼說,手上卻示意姑子趕緊收起來,“你小丫頭不懂事,送東西來也不知介紹名字。”
阚玉生連忙告罪:“是我的不是,忘記給娘娘提上一嘴。此香名為玉蘭醉醒,是一種香水。”
又讨饒:“娘娘就擾我這一回,回頭有了好東西,我親自給您送進來。”
太後擺擺手,“你那點東西,别隻緊着壽康宮送,也去……罷了。”
她本想說也去未出閣的小丫頭面前讨個好露個臉,卻想起這小子身上那莊不合規矩的婚約,生生憋了回去。又看了看身邊姑子穩穩托着的琉璃瓶,心說今晚有必要找皇帝過來下下棋。
這邊阚玉生推銷得熱鬧,那邊的慕容翡是滿臉怒色,不過這時也沒人注意他就是了。
太後故意冷落了他半晌,這才裝作看到了他的不滿,讓人伺候着他落座,又趁人還沒來得及又拿所謂的異族禮儀說事,笑着打哈哈:“玉生這小孩大小養在我身邊,這次是難得孝敬些好東西,本宮一時得意,王爺莫怪。”
随後又想起來,“和親一事,既然信物損壞了,還是從長再議吧。”
最後免不了諷刺兩句慕容翡小家子氣:“玫瑰香露難得,況且公主那邊也都得了這香……玉蘭醉醒,正是喜歡得緊的時候。”
慕容翡暗自咬牙,猛地擡手喝酒,手肘砸在桌面上發出“嘭——”的一聲。
那玫瑰香露頂多算見面禮,哪裡說得上信物?他娶王妃的時候自然會用最好的。
現在……現在無非是想羞辱一下他們,竟然被罷了一道。
他狠狠剜了一眼始作俑者——阚玉生。
他記住這小子了。
不過來之前母皇說了,戒驕戒躁,不能輕易動怒,要是在搞砸了就錘爆他的頭……
阚玉生隻覺得被人瞪了一眼,打了個冷顫,回過頭去卻沒找到人,莫名其妙。
宴席按照原定流程順利進行下去,佑甯帝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像個普通的父親,高興得和衆人介紹自己的女兒,并且當衆宣布了燕九的封号——安陽。
燕九被幾個宮女簇擁着在大殿上露了個面,看着狀态不太好。
她那塊玉菩薩挂在綠松石項鍊上,大抵是她自己要求,宮裝也以綠色為主調。
她一言不發。
那幾個前後伺候她的宮女阚玉生見過,是從皇後宮中調教出來的。
皇後似乎對燕九很是上心啊。
阚玉生借敬酒的機會掃視一圈衆人,不知是不是意圖和親的原因,慕容翡似乎也對這位新封的公主格外上心,不過,怎麼一直盯着人家胸脯看?
阚玉生順着他視線看過去,那塊水頭記好的玉菩薩上沾了幾滴燕九不小心撒出來的酒滴,吃飽喝足般,正餍足地趴在公主的胸口。
菩薩也喝酒啊。他感慨幾句,移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