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家,就被何氏呵斥洗幹淨手,打了好幾次皂子,才得她的滿意。
日子便這樣一天一天的過着,紅葉與何氏的關系不濃不淡。
倒是冬至那日,何氏為她做好新棉衣,她穿上,并不暖和,以至于外出撿柴,凍得渾身發抖。
歸家後,還被何氏說:“你這孩子,還學會偷懶了,怎麼半天就撿了這點柴,還不夠下午燒飯。”
衛紅葉凍得兩頰通紅,牙齒打顫:“這新衣不暖和,我凍得手僵。”
何氏哼了聲,态度狠厲的接口:“胡說,這可是新做的棉衣,怎麼會不暖和。你這丫頭就會扯撒謊!”
衛紅葉委屈的反抗:“我沒有說謊,你做的棉衣就是冷。”
何氏随即蹦了起來,指着衛紅葉的鼻子就罵:“哎呀呀,你是說我這何氏待你不好了。我做的棉衣冷,這可真是笑話。這可是今年地裡新收的棉花,全塞進你新衣裡内了,怎麼還不暖和了。也該讓大家評評理,我辛苦熬夜為你縫制了新衣,不圖有報,還被說你這個繼女歪曲玷污,難怪人家都說後娘難做。”
恰巧被外出做工歸來的衛阿生聽到,他疲憊的聲音傳來:“出什麼事了,怎麼大吵大鬧的?”
衛紅葉擡頭望去,見爹走了門來,何氏先一步笑臉相迎。衛紅葉站在原地,低下頭。
隻聽何氏在告狀:“老衛啊,你可要管管這孩子,不僅學會了偷懶,還會扯謊了。還有,有女兒這麼對娘說話的嗎,這可是大不孝。”她添油加醋的亂說一通,直把衛阿生說得直皺眉頭,滿臉不悅。
“葉子,你娘說得是真的嗎?”衛阿生低下頭,認真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兒。自從前妻去後,這女兒就和他生疏了,尤其是再娶何氏之後更甚。
衛紅葉沒有應答,她張開手掌,掌心有新傷沁出的鮮血,一個小而尖的石頭躺在鮮血裡。衛阿生滿臉驚訝,看着女兒拿石尖劃開了粗布新衣。隻聽刺啦一聲,衣内是蘆葦絮,輕的紛紛飄飛起來。何氏驚呼捂嘴。
衛紅葉仰頭,望着何氏。
衛阿生也轉頭望何氏:“何氏,這就是你做的新棉衣?!”
何氏先是神色慌亂,後來,竟态度強硬的挺肚:“衛阿生,你那麼大聲質問我做什麼?我可是懷胎四月的孕婦,肚裡懷的可是為你傳香火的兒子!”
衛阿生忽然失了力氣,他頭疼的揉緊皺的眉,說:“葉子,你回屋去,換身舊衣,再把手上的傷口包紮一下。”
他說完,就拉着何氏進屋。
衛紅葉站在院内,聽着何氏強勢而咋呼的罵聲,和後來逐漸轉弱服軟的衛阿生的聲音,忽然寒了心。
她回屋,換了舊棉衣,并躺在被窩内,在瑟瑟發抖中,身體漸漸回暖,而手心,傷口因緊握,而更疼。越疼,頭腦反而越清醒。
穿上新棉衣,她就覺得冷。她回屋用小針在裡内捅,挑出了幾絲蘆葦絮。就說何氏沒那麼好心吧,果然如此。
她沒聲張,像往常一樣出去了,隻是,這次,她撿柴慢了點,冷了凍了,就搓手跺腳活動一番,算着時間,回了家。果然,父親恰巧回家,聽到了她們兩人的對話。
可父親,最後,還是沒有為她做主……
她躺在床上想了會兒,就起來去廚房。把早上包好的餃子煮好一碗,又做了簡單的面湯和蘿蔔菜,最後熱了高粱馍,便喊兩人吃飯。
父親在鎮上做工,家裡雖不富裕,倒也置有半畝良田,種些麥子,五畝差田,種高粱。高粱地并不細管,主要經營那半畝良田。每年的收成,省吃儉用,也能熬一年。哪年實在收成不好,糧食不夠吃,就隻能用工錢買些雜糧回來應急。
今年在差田,分出一畝也種了棉花。闆車來回載着的棉花入了村裡人的眼,何氏為顧名聲,這才為她做了件新衣。
三人聚在一起吃了飯,衛紅葉洗刷一番,就回了屋。
半夜起夜,路過父親窗下時,聽何氏笑道:“我這胎,大夫說了,肯定是個兒子。”爹開心的笑聲格外刺耳,衛紅葉忍着一肚子氣,哼哧哧的快走。
等回來再次經過的時候,卻聽爹說:“……我們又不是揭不開鍋,何必要賣葉子。”
“哪裡是賣葉子,做大戶人家的丫鬟,吃的用的都比家裡好,還能為家裡賺錢,豈不是好。若長大點,被哪個老爺少爺的看上收了房,那可是享福呢。”
衛阿生尚在猶豫,何氏又說:“再說了,你難道隻想要一個兒子,誰不想多子多孫啊。就你那點家财,夠給兒子娶媳婦嗎?”
衛阿生遲疑道:“可葉子……”
何氏抿嘴笑:“你放心,這事我來和她說。不過,這事,等幾個月再說吧,我月子大了,行動不便,總要有一個人照顧。”
衛阿生如何作答,衛紅葉已不想聽。這個家,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
躺在床上琢磨了會兒,便睡着了。
翌日起來,表現如常。
隻是在看小狗的時候,又開始自言自語:“娘以前,是侯府姑娘身邊的二等丫鬟呢。可惜,被主家賣到這裡,嫁給我爹。娘說,不想我走她老路,再做丫鬟的。可後娘,還想賣我做丫鬟。我不想的。”
“我想離開這裡了。但現在是冬天,還不是時候。”
“讓我想想,我這段時間,該做什麼?”
……
在忍耐了三個月後,春天到來,天氣逐漸回暖,半夜,她背起收拾好的包裹,進了廚房拿了籃子,裝上高粱馍,碗,葫蘆,又去樹洞叫上狗,沿着之前踩的路線,毅然離開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