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隐垂眸:“本來就隻是各取所需的關系,哪裡有什麼舊情。”
黃婉華不語,端起玻璃杯含了一小口酒在嘴裡,停了半天才咽下。她握着酒杯,緩緩說道:“其實那天邀請你參加晚宴,本來是想給你引薦幾個圈中才俊的。隻是沒想到後來嶺深突然回來了,倒是鬧了一出。”
她看向林隐,又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我那時好像有點魯莽了,應該先問問你身邊有沒有鐘意的人的。”
林隐避開她視線:“我……”
黃婉華也不等林隐回答,自顧自說道:“這些人裡面,張祖菲是佼佼者。斯坦福畢業,父親是大印集團創始人,又是獨子,将來接手大印,前途無量。”她抛出了問題,卻并不在乎林隐的答案,這是她一貫的作風,為人強勢,容不得别人拒絕。
林隐斂起雙眸,轉念間,就已知道了黃婉華的企圖。
顧氏集團最近想做遊樂城項目,看中了大印集團在西區的一塊地,但同樣觊觎那塊地的對手也不少。雖然顧嶺深得罪了張祖菲,但黃婉華與顧嶺深之間的利益沖突,恰好也是她此時拉攏張祖菲的絕佳機會。
而張祖菲對林隐的一舉一動,她都看在眼底。
她永遠知道,要征服一個男人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投懷送抱。
因為這一招,她自己就用過,且成功了。
她觀察着林隐此刻的表情,見她心不在焉,仿佛在考慮着什麼,便裝作随意一笑:“其實他倒是不介意那天晚上你和顧嶺深的事情,他說顧嶺深這個人在國外的時候,也是臭名昭著的。”
林隐心底怵了一下,臉上沒有任何變化,隻是下意識重複了一句:“臭名昭著?”她感覺自己有些失落,又有些釋然。
像藏了很久的一件東西,現在終于知悉了它的價值,符合她的預期,也沒有出乎她的意料。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一下子難受了起來。
“嶺深确實有魅力,也有魄力。”黃婉華轉動着食指上的戒指,輕輕笑着,“像他這樣的男人,身後必定會有一些擦不幹淨的事的。難免的。”
她的眼角突然有了細微的笑紋,仿佛想到了她自己,想到了顧縱海。
她年輕時也是過關斬将,從無數女人手裡奪到的顧縱海,這幾乎成為了她前半生最著名也是最顯赫的戰績,讓她從此每逢在宴會結束後,都會成為别人暗中議論的話題。
所以她才更加努力地想要擺脫這個影子,她不喜歡别人叫她顧夫人或者是顧太太,她不想自己的上位之路成為她僅有的可炫耀的東西。
她要做的是黃小姐,是顧氏集團的總裁,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女人,而不是誰的誰。
林隐聽了黃婉華的話,心在收縮,收縮成一顆被層層包裹起來的洋蔥。
她不想知道黃婉華的話有幾分真有幾分假,她裝作無所謂,就像她表現出的那樣,不在意、不在乎、不介懷。
“張祖菲就不一樣了。家裡管教得嚴,這些年回國也沒出過什麼幺蛾子。他在大印從基層做起,一步一步升到了現在的發展部部長,雖說有他父親在背後幫忙,但他自己也上進。”黃婉華忽然莞爾一笑,“誰都看得出來,那天在晚宴上,他對你似乎特别上心。”
林隐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你先别急着拒絕。”黃婉華拍了拍林隐的手背,仿佛一個長輩般語重心長,“他家沒什麼門戶之見,隻要女方背景清白……”
“我還不想。”林隐輕輕打斷了黃婉華。
“總之,你大可以考慮考慮。”黃婉華并不在乎林隐的“想與不想”,她要促成的事情,幾乎很少有人能夠拒絕,所以她也從不會對别人的拒絕給出任何回應。
她站起身,拿着手拿包,看向林隐的眼底忽然多了一層溫柔:“有時候,我真想把你當成我的女兒。”
林隐猝然一驚,用臉上一如既往淡漠的表情掩蓋着皮下戰栗的肌肉,她雙眸定定地回視着黃婉華,淡淡道:“我沒有這福氣。”她說的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
黃婉華剛才的那句話讓她感到一陣反胃和惡心。
那般溫柔如長者似的口吻,聽在她耳朵裡卻隻覺得陰森。
“誰又知道呢。”黃婉華與林隐對視了幾秒鐘,終于沉了沉眸,一邊轉身向門口走去,一邊又回過頭加了一句,“很多時候,有些事不做,就沒有機會。”她帶點妩媚地一笑,“走了,晚上還有個飯局。”說完拉開門,高跟鞋踏在走廊裡,依舊是铿锵有力的聲響。
林隐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門在眼前緩緩合上,眸中漸漸漫出一層薄霧,很快,這薄霧又凝結成霜,化成兩道銳利的鋒芒。
她徒然有種預感,她即将一步步墜落,墜進一個她明知道都是利刃卻無法閃躲的陷阱裡。
而這陷阱,她期待已久。
這是黃婉華的局,也是她的局。
誰赢誰輸,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