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隐心底一冷,垂眸道:“也是時候該結束了。”
“也不算結束吧,先擱置一段時間。況且我也正好有其他的事要忙。”
林隐抿了抿嘴角:“其實以我的能力,也教不了您更多了。”她自嘲着,“您應該看得出的,大多數時候,我都不是一個稱職的老師。”
“你自然有你的才華,倒也不必妄自菲薄。”黃婉華喝了一口桌上的氣泡水,又忽然歎息着說道,“我知道在你們眼裡,必定覺得我是一個多管閑事的母親。”
“您指的是……”
“我對勞爾的幹涉。”
“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黃婉華懶懶地垂眸:“這話本來不應該在你面前說的,但你也能想象得到,像我們這種人家,隻有家族與家族之間聯姻,才能保證利益的最大化。”
林隐淡淡擡頭:“所以婚姻對你們有錢人來說,隻是一場交易?”
黃婉華伸手撥弄了一下美甲,反問:“又有多少人結婚是因為愛情?”
林隐突然語塞,眸中卻起了霧氣,她看向面前這個珠光寶氣的女人,她今天的坦白反而讓人不知所措。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黃婉華回視着林隐,“其實這些話我也不好對别人說,但不知道為什麼,在你面前,卻可以毫無顧忌地說出來。”她輕聲笑起來,“我們這算不算是忘年交了?”
“黃小姐……”
“你可以叫我溫蒂。既然我們已經不再是師生關系了,也就不需要那麼生硬的你叫我黃小姐我叫你林老師了。小隐,我可以叫你小隐麼?”
“當然。”林隐斂眸,牽了牽嘴角。
“據我所知,勞爾還從來沒有為哪個女孩子動過心。”黃婉華将話題又轉回到了顧雲淺身上。
服務生這時走來,将兩杯蜂蜜玫瑰花茶輕放至桌上。
林隐默默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花茶的口感沁涼而香甜,是芬芳的味道。
她看着杯壁上緩緩流過的水霧,突然有些羨慕起來:“看得出,他們兩個人對這份感情都很在意。”
其實也多虧了黃婉華,要不是她那天去三木警告蔣梨,蔣梨也不會主動打電話給顧雲淺。自從上次在越南餐廳不歡而散後,他們倆就再也沒有聯系過了。反倒是黃婉華這次介入,讓兩個人又同仇敵忾了起來。
黃婉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态度顯得特别謙遜,她點頭道:“勞爾從小就是一個認真的人。”接着又看向林隐真誠地說,“替我向蔣小姐說聲抱歉。”
林隐擡眸,有些詫異,她不知道原來這個女人還會有主動道歉的這一天:“您同意他們在一起了?”
“勞爾說他想要自由,我就給他自由。”黃婉華歎了口氣,“畢竟我隻是他的繼母,若是一味阻攔,外面的人倒要說我越界了。”
林隐淡淡地暗諷道:“我以為您從不在意外界的任何評價的。”
“我年輕的時候,還真是什麼都不在乎。”黃婉華疏懶地笑着,“現在年紀大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在意了起來。”
林隐捏了捏手指,沒有說話,将頭轉向窗外。
她年輕的時候的确不在乎,她若是在乎,當初也不會選擇抛夫棄女了。此時此刻她真想問問她,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有沒有哪怕一絲的後悔過?
“或許是因為您要的,都已經得到了。”林隐沒有說出的後半句話是:當一個人在物質上都滿足的時候,也就是她追求名望的開始。
黃婉華挑了挑眉:“你覺得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了?”
“沒有麼?”林隐轉回頭。
黃婉華沒有回答她這句話,喝了一口花茶,不着痕迹地說:“等你坐到了我這個位子上,就會明白有時候,放手遠比握緊更有效果。”
“打擾了二位。”服務生輕輕走過來,将幾個餐點一一擺放在桌面上。
“好了,這些讓人不愉快的事情就不聊了。”黃婉華等服務生離開後,拿起刀叉,用下巴指揮着林隐,“試試。”
林隐斂眸,今天與黃婉華的話題已經超出了以往的範圍,有些過于深入了。她自己也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然真的把她當成了忘年交。
她舉目看了眼四周,奢華優雅的餐廳裡,雖然隻有寥寥幾桌客人,但從穿戴仍能窺見他們的身份非富即貴。她應了黃婉華的邀約混迹在其中,徒然感覺有種格格不入的怪誕。
“怎麼了?”黃婉華看出了林隐的不适,還以為她是對桌上的食物不知該如何下手,“用刀把上面的蛋劃開,讓溏心流下來,然後再一起切着吃。”
她少有的溫柔的語調讓林隐頭皮陣陣發麻,鼻尖在一瞬間酸楚了起來。
她就像一個細心的母親在試圖教會她那沒見過世面的女兒。
林隐不自禁抖動了雙手,卻又詳裝鎮定,用刀将蛋輕輕劃開,橙黃的溏心立刻順着下面的三文魚和牛油果流淌了下來,慢慢溢滿了底部。她接過黃婉華遞來的研磨瓶,又磨了一些黑胡椒顆粒在上面,盤中幾種顔色互相交織,呈現出令人愉悅的缤紛色彩。
“我不喜歡溏心蛋,但是常看他們年輕人點這個。”黃婉華拌着自己盤子裡的沙拉,“這家benedict最大的優點是,用的都是雙黃蛋,所以你會發現它的流黃特别多。這都是顧禦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