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是為誰而活?為你自己麼?還是為了你那個虛無缥缈的身份?你連你究竟是不是黃婉華的女兒都沒有搞清楚,你在報複什麼?報複一個憑空想象的目标麼?”
林隐驟然失措,臉上所有的表情都化為萬般無定的遊絲。
她知道這個問題一直橫亘在她的心頭,可是她從來都沒有真正靜下心去思考過。她隻是不斷前行,然後告訴自己沒有後路可以退。
她把複仇這件事當做了她生命的唯一支點,好像隻有圍着這個支點才能有動力走路。
她已經付出了太多,整整十一年,她的志願、她的前途、她的路。她用她十四歲那年的所見所得和孤注一擲的判斷,做出了足以改變她整個人生的決定。
而現在他告訴她,也許這一切都是錯的?是一個天大的誤會?
林隐渾身戰栗,她走到顧嶺深面前看着他,他的臉上疏冷而平靜,隻有眸底還殘留着酒醉後的猩紅。
他擡頭,再追問:“你究竟為誰而活?你到底是林隐,還是楚幸?”
林隐轟然崩塌,蹲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像個走投無路的小貓。
顧嶺深歎了口氣,俯身一把将她撈進懷裡,撫着她的腦袋安慰:“放過你自己好麼,Lucky,放過這一切。”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決心,說,“明天我帶你回英國。”
林隐縮在顧嶺深的胸前,由他抱着吻着,貪婪地享受着他對她的撫慰。
她恨自己對他的依戀,也恨他對她一次又一次的縱容。
他要是剛才站起身就走,她大概也就不會軟弱了。
可是,人怎麼能夠一直堅強呢?
兩個人在一起,不就是因為可以做彼此的後盾麼?
“你愛我麼?”她含淚問他。
“還用問?”他親她。
林隐又搖頭:“你不懂。”
“不懂什麼?”
“我已經變了。”林隐突然掙脫了顧嶺深的懷抱,噔噔噔走進卧室裡,又嘩啦一下拉開衣櫃的門,轉頭看向他,自嘲着,“看,我終于變成了我讨厭的人。”
顧嶺深不明所以,跟着她走到衣櫃前,眸色一暗,狠狠皺緊了眉頭。
滿滿一個櫃子,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全部都是奢侈品。大到箱包衣物,小到首飾腕表,每件東西的價值都可估量。
櫃子裡珠光寶氣、耀眼生花,刺了顧嶺深的眼。
“原來我和别的女人也沒什麼不同,顧先生。”
“這些我都可以給你。”顧嶺深轉過身,卻頭一次發現,她的臉上有了欲|望的痕迹。
一種除了複仇之外,對物質與金錢的渴望和貪婪。
她變了。
短短的半年間,她接觸了太多的浮華與浮誇,終于從一個一心隻想複仇的老實女孩,變成了一個利益至上的虛榮的女人。
又或者,她本來就是這樣的女人,她身上有着黃婉華的基因,一樣的攀權附貴,隻是這些特質,過去被仇恨掩蓋了。
“現在,還愛我麼?”林隐沉沉地看着顧嶺深,眸光幽冷。
顧嶺深的回答不假思索:“愛。”他捏住她單薄瘦削的肩膀,“我們去英國,買一棟别墅,衣帽間裡全部挂滿你要的東西。就算放棄這裡的一切,我仍舊能讓你過上你想要的生活。”
“我要的何止是這些?”林隐輕笑,“我要的是像黃婉華那樣,同時擁有權力和金錢,我要的是萬衆矚目,要的是名利雙收。我要的是……”她突然停頓,看向顧嶺深,眸底都是鋒芒,“是整個顧氏集團。”
顧嶺深的心一瞬間沉了下去。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林隐,确定了她不是在開玩笑。她此刻的臉上都是貪婪。天真又貪婪。
他知道,他逃不掉。
他從兩年前開始,就陷在了她給的漩渦裡,逃不掉也掙不脫。
她身上永遠有他看不穿也猜不透的地方。
她是毒,但他沒有解藥。
“我給你。”顧嶺深顫抖着說,“你要顧氏集團,我就把顧氏集團拿回來,全部都給你。”
“真的麼?”
“和我結婚。”顧嶺深短暫地清醒了一下頭腦,說出了最後的要求,“我把集團給你的唯一條件是,你要和我結婚。”
“就這麼說定了。”林隐雙手攀上顧嶺深的脖頸,睡衣滑落,她在他耳邊呵氣,“權利也要,金錢也要。你,我也要。”
顧嶺深配合地抱着她,臉色卻早已沒有了剛才的熱切。
他将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疲軟地站着,她的身體漸漸發燙,他做着應該做的事,可是眸底卻露出了幾絲哀傷。
他知道,今晚,他擁有了她,也同時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