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意外:“後日便要開始了?”
晏淮鶴點頭,道:“你入門本就晚了數月,落下許多課業,這百年來長居魔界,很多東西都還不知道。我會同師尊要求,每日抽出一個時辰來替你補習落下的功課。”
一個時辰?
祁桑不禁蹙起眉,想起他那不緊不慢的聲音,打了個寒戰:“……我可以臨陣脫逃,不拜師嗎?”
晏淮鶴臉上一本正經地道:“一切依你的意願,我相信師尊不會說什麼的。”
“我說笑而已——”祁桑笑了兩聲。
區區課業!這些才難不倒她,卯時就卯時!
好吧,睡了一個月的舒服覺,卯時還真有點困難。
他又道:“你如今沒有修為,明日我會來尋你。這些事宜我亦會和師尊一一确認,你隻管休息好便是。”
祁桑點點頭,她現在的修為不能禦劍,倒是麻煩他來來回回,不知有沒有什麼可以代步的法器。
算了——
她有些頹喪地歎了口氣,就算有法器,她這點靈力驅動得了嗎?
這便是修為倒退的弊端之一……
兩人爬上山頂,漫步穿過長廊,停在偏殿前,晏淮鶴将竹悠放下。
他看着它圓滾滾的身子一頭栽倒在祁桑腳邊卻仍是雷打不動地睡着,不由得輕輕笑出聲。
兩枚樣式類似的古樸銀戒出現在他手中,一大一小,晏淮鶴将小的那一枚遞給祁桑。
她盯着手中的銀戒微微發愣,不解:“這是……”
“可以減弱契約的影響。”晏淮鶴解釋道,“這對戒出自家父之手,其上的法陣與咒文我尚不能參透,所以暫時隻能用這個,抱歉。”
晏淮鶴的父親?
晏氏一族覆滅之時,他隻有十歲。那麼這東西既然同他父親有關系,應該意義不凡吧?
想到自己已經毀了一件他的外衫,祁桑搖了搖頭:“所以,這契約到底有什麼影響?”
除了他強迫她說出名字,後來的傳音倒也不能算什麼壞事吧?
晏淮鶴望着她,欲言又止:“你……還沒有意識到嗎?”
祁桑眨眨眼睛,她還真沒意識到什麼。
“面對我時,你的情緒總是容易波動,起伏不定。”
“……”祁桑不禁沉思片刻。
她和他的相處似乎确實有些太過自然了,不論是對上淵罅的默契,還是彼此交談時流露出的情緒……絕對不像剛認識不久的兩人該有的表現。
她在下意識将他劃歸為自己的人,所以才不需要掩飾情緒,稍顯任性妄為了。
這契印竟能潛移默化自己的認知?
見她臉上變幻的神情,晏淮鶴拿起被她推回來的銀戒,另一隻手拉起她的右手,将這枚指環套上她的小拇指。
銀戒套上的一瞬,亮起淡淡微茫,化作一圈淺色的、首尾相銜的古文紋路沒入她的手指。
再細細看去,她的指間看上去什麼都沒有。
他淡笑道:“就當是……慶祝你闖過問道閣,師兄送你的慶賀禮罷。”
晏淮鶴每每笑起來時,眼中的笑意都很淺,隻攏在眼底一處,不消片刻便會被那深邃漆黑的沉靜所替代。
但這一次卻十分不同,祁桑回望他的目光,他眼底的笑始終沒有隐去,如同和煦的風一般虛虛吹拂着自己。
她淡聲道:“其實你沒必要如此照顧我,我不是說過好多遍,不論是誰我都會救的,你實在不需要放在心上。至于這個契印的影響,我以後會注意的。”
一邊說着,一邊作勢要取下來這枚意義不凡的銀戒。
晏淮鶴制住她的手,問她:“為何不能收?”
“晏淮鶴,這是你的家人給你留下的東西,無論如何,我都不該收。”她看向抓住她手腕的那隻手,掙了一下,不禁皺眉,“你怎麼蠻不講理?!”
她也體會過親人離去的痛苦,能明白它的意義。
但他那莫名其妙的固執性子又出現了,隻聽到晏淮鶴十分平淡地道:“收下,或者扔了,我不會再拿回來。”
說罷,他才慢吞吞松開了她的手。
祁桑愣了愣,旋即朝他喊道:“扔就扔,誰怕誰了!”
可等拽住那枚銀戒時,她的動作忽地頓住。她仿佛洩氣般皺眉瞪了他一眼,不再有要扔了它的念頭。
真扔了,她豈不是成那個無理取鬧的人?
算了,她不跟他一般計較。
晏淮鶴低笑一聲,繼而平靜地道:“所以,明日不許起遲了,我會以長老親傳弟子的标準嚴格要求你,師妹。”
起遲?
“呵,誰會賴床?”祁桑不悅地盯着他,糾正道,“不許叫我師妹,你分明沒我大!”
“那就叫祁桑好了?”他問。
“這還差不多。我也不會叫你師兄的,晏!淮!鶴!”
“嗯。”晏淮鶴點頭。
陸吾上下,有多少個師兄?但卻隻有一個晏淮鶴不是嗎?
他不覺得她連名帶姓地喚他有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