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鶴握着這寫到一半的玉簡,完全來不及阻止一行人:“等——”
他緩緩呼了口氣。
還是先去一覺殿罷。
一覺殿位于枕雲峰西側,乃是執法長老居住的地方。
謝辭玉見晏淮鶴孤身一人前來,臉上神色十分凝重,不由得擔憂:“這……是發生何事了?”
晏淮鶴搖頭,道:“無事。”
他事無巨細地一一彙報完,準備離開。
謝辭玉開口問:“是文瀾他們幾個又想什麼壞點子了?”
“沒有。”晏淮鶴思忖片刻,“神獸大風一事一直想不出什麼切入點,頗為惱人。是以,便尋了個由頭各自休息去了。”
“哦,原來如此。”謝辭玉了然,“這件事本就急不得,怕是讨論的這幾日感到無聊了……欸,要不還是交給小顧去調查吧?小鶴,你且先回峰罷。”
“是,弟子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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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漫天,晏淮鶴禦劍飛回仰靈峰時,看了眼文淵殿的方向。
此刻,時辰尚早,祁桑想必還不急着回來。
他回到聽竹軒中,摸出一枚玉珏,推開院門,正準備給她傳信。
眼眸不經意一擡,見到院中倚靠在欄杆坐着的人影,腳步不由得頓在原地。
“你回來了?”祁桑百無聊賴地擡起頭,手搭在橫欄上,早知道晏淮鶴回來如此之慢,她應該在雲岫峰多呆一會兒。
他的神情有些意外:“你怎會在此?”
祁桑不解道:“啊?不是你說要幫我補習?我不就來這裡等你了?不然,我要是走回蒼流殿,豈不是讓你又要跑一趟?”
确實如此。
可他的心底卻莫名感到一絲意外的欣喜。
他本以為她會留在文淵殿……
晏淮鶴走上前來,停在她身前,淡淡問:“今日覺得如何?”
庭中的玉蘭樹喚作春雪紫雲,花苞底部為深紫色,向上逐漸變淺,末端純白潔淨,似含一捧輕雲。
此刻正是花開之時,清風拂過,簌簌落下,仿佛一大片飛揚的細雪。
“應該還算可以。”祁桑想了想,又搖頭,欲言又止,“其實……”
不知她坐在這裡等了自己多久,那鋪開的裙擺上盛住數片花瓣,連她的發髻上也落了一片。
晏淮鶴的目光落在那片花瓣上,伸手撚起,溫聲道:“敬長老要求向來嚴格,不必沮喪。”
祁桑聞言,猛地擡頭:“你怎麼知道是……”
他将劍氣飛信拿出來,遞給她,又揮袖拂開中間那扇門,道:“請進罷,以後不必在外頭等我,進去便是。”
祁桑一邊跟上他的步子,一邊分神點開這封飛信,劍光在半空炸開,浮現出幾行字。
她粗略看完後,暗道,不就是沒答上來一兩個問題,怎麼還有告狀這一回?
她不覺得沮喪,隻覺得那敬長老實在是小題大做。怪不得,歲倚晴要拉着她跑,擱誰誰不跑?
屋子裡的擺設典雅素淡,大多為木質或竹制,顔色也多為墨、青一色。
這裡頭唯一的一點亮色大概就是那扇山水屏風——碧水青山、遠霞流雲。
晏淮鶴引她往書案裡側的座椅上坐下,又去書架上尋來幾冊書卷,細細道來:“《十四洲通鑒》需要記下的東西不多,梳理好相關脈絡,便可融會貫通,今日我們便先學第一卷。”
今日文淵殿裡頭,敬長老所講的是第三卷。
她瞅着這有她半個巴掌那般厚的第一卷,情不自禁地皺起眉。
她低聲開口:“不多?”
“不多。”晏淮鶴移過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正前方,而後将書翻開放在桌案上,推了過去,“七日,也就是七個時辰,開始罷。”
“……”祁桑眨了眨眼,将注意放在這寫有批注的書卷上,悶悶地應了聲“嗯”。
窗外景色宜人,透過方形的軒窗恰恰能看見一枝盛放的玉蘭,那遠處蔥綠的、倒挂在院牆上的竹葉與碧天流雲向外鋪去,望不到盡頭。
這大概算是她在陸吾劍宗正式生活的第一日。
平淡而缱绻,令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