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兩側挂着的發光螢石忽地閃了一下,在這幽靜的洞穴之内,這道莫名升起的結界将兩人困在方寸之地,隻差半步的距離便要衣衫摩挲交疊。
祁桑擡頭,直直望進他那雙黑沉深邃的眼眸,卻在其中隐隐約約看見一絲極淺的、朦朦胧胧的幽藍墨色。
在她看不見的識海之中,那其中的景象與她數日前親自探查過的模樣完全不同。
海天倒轉,幽深的黑暗似水般從水面湧入懸倒的天穹之中,海面結起厚厚的冰層,散發着寒氣的冰錐從冰面拔地而起,凜冽的風雪旋動而上,化為細長的鎖鍊牢牢捆縛住中央的那團白芒。
暗紅的血色落在凝成森森白骨的雪堆上,令人心生膽寒,哭嚎與慘厲的尖嘯在風中不絕回蕩。
淺海的黑暗褪去,隻留下漆黑如墨的天與幽暗無光的深海在靜靜搏動着隐秘的吐息。
水色蘭花懸在最高處,溫和的光芒被困在一角,無聲望着這百年來的變化。
祁桑在他莫名的眼神之中倉皇移開視線,漫不經心道:“不是用清心扣幫你封印好了?有什麼需要問的。”
晏淮鶴說話的聲音很輕,似呢喃,似歎息:“你……是不是更喜歡他那種性子?”
“嗯?”她眨了眨眼,“等等,這是什麼問題?”
他默了一瞬,搖了搖頭:“……沒什麼。”
祁桑忽地想起什麼,問:“對了,那朵蘭花究竟是——當然,你覺得不方便說的話,也可以不說。”
晏淮鶴:“神器,枯榮乾風珏。”
枯榮乾風珏,臨渙晏氏一族曆來供奉的鎮族神器,如今在晏淮鶴身上倒也不算奇怪。
塵世四地現如今可知的神器共一百零一件,仙海十四洲僅有其中的三分之一,也就是三十三件。
十六大氏族與五大仙宗之中各有一件,鎮守裂口封印的有六,仙盟攬星閣留有兩件。剩下的四件不歸屬于任何宗門氏族,獨屬于個人,分别是——神劍天衍、神槍太玄引、聖泣銀蟾淚,以及疏泉霞地玄易閣的九箋雲谶卷。
除此外,因着陰陽玄水神鑒碎片散落各地,未曾認主,與那柄神秘的“無劍”皆不屬于任何一界。
祁桑轉了轉眼睛,也就是說方才之所以會出現靈力爆開的情況,是因為銀蟾淚與枯榮乾風珏力量相斥麼?
“那我剛才豈不是……”她臉上露出愧疚的神情,歉意道,“對不起,是我太莽撞了。”
晏淮鶴溫聲道:“無妨,你沒有被傷到便好。”
她盯着他,猶豫道:“我、我還是幫你抄一些吧?”
“隻剩下一卷了,難不成撕成兩半?”他瞧着她躍躍欲試的神色,戲谑道。
“欸?隻有一卷了?”祁桑眨眨眼,“那是不是說我們等會兒就能結束,等溫長老确認後就能回峰了?”
他擡手撤去結界,道:“不錯,所以你還是——”
他的話說到一半,祁桑猛地往外望去,喃喃出聲:“這是渡劫的天象?”
七業劍靈飄進來,指了指在洞口跟劍影玩耍的小靈獸,急道:“小桑!小桑!竹悠似乎有些不适。”
她很快反應過來發生何事,是竹悠境界突破的雷劫。
她不由得皺起眉:“遭了,雷劫怎麼會在此刻開始?”
晏淮鶴看了眼外頭的情況,連忙放下手裡頭的書簡,道:“藏劍崖遠比其餘地方特殊,雷劫在此将會借助地勢增強威力……時間來不及了,我們先将竹悠帶去沉劍湖。”
“不用了!”祁桑連忙跑出去抱起竹悠,回身對他道,“區區觀變境的突破雷劫,我一人足矣。晏淮鶴你還是留在此地,安心将這書卷抄完,等我的好消息吧,我們先走了!”
說罷,便快步往外奔去。
他走到洞口,揚聲叫住她:“等等。既然如此,就将離厭帶去吧?琉璃鎖玉雖可抵禦乘易境修為的靈力傷害,卻對天雷一類毫無招架之力,師尊的這件半神器可經不起雷劫的折騰。”
祁桑頓住腳步,猶豫地望了眼離厭劍。
離厭默了一瞬,随後乖乖飛了出來,跟上祁桑,道:“……您可将我帶上。”
她伸手握上劍,道了聲:“有勞。”
天穹聚起大片大片厚重的烏雲,燦白的雷電在雲層中竄動,發出一陣又一陣轟隆悶響。
離開藏劍崖的幾步,祁桑感覺到體内受到靈壓壓制的靈力一點一點湧現,遊走在四肢百骸,踏着雷聲的鼓點,漸漸升騰,邁入最佳狀态。
離自己上回渡劫已過去三十餘年,對上突破觀變境的雷劫更是久遠前的記憶。
這一階段的雷劫為九道,三三為數,前三道威力最弱,竹悠應該能自己應付來,中間的三道雷霆之力依次增加,但也還不至于傷到竹悠的性命,最後的三道——對竹悠來說,就十分危險了。
天雷乃是世間最為純粹的力量之一,對竹悠擴寬體内靈脈、提升實力有極大助力,她并不打算替它全部扛下。
祁桑将竹悠放在沉劍湖岸,喚出七業劍,取下竹悠身上的琉璃鎖玉,轉而将七業遞到它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