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怎麼接觸過鐘宛,隻知道望極王殿之中有這麼一位魔後。
就在她以為又會聽見什麼惡嫌的話語時,鐘宛擔憂地問她:“你應該是小睢的孩子吧?身上竟然有這麼多傷,這可耽擱不得,快去找巫醫來瞧瞧。”
“……”她擡眼看向鐘宛,最後将視線停在彥灼身上,眼中翻湧着難以言喻的情緒。
許是見她盯着彥灼沉默不語,鐘宛又道:“她叫彥灼,灼灼其華的灼。小灼,這是姐姐。”
荒謬。
息岚下任魔君叫她一個半魔姐姐?
“啊……姐……阿姐……”
可偏偏在場的三個人除了她自己有這一想法之外,連彥灼對她這個滿身是血、臉上髒兮兮的人都沒有升起排斥或是害怕的情緒。
彥灼喊出聲之後,她大概怔愣了許久,在那雙滿含期待的天真眼眸中,應了聲“嗯”。
從那一日起,鐘宛便會時常帶着彥灼來探望她,雖說她并不怎麼回話,但彥灼也不覺得無聊,總要過來尋她。
一直到鐘宛被人暗殺身亡,一直到那日彥灼因她受傷……
她才深知不被息岚接納的自己,是不配聽那聲“阿姐”的。
而後,她開始疏遠彥灼,将她從自己身邊推開,将自己在息岚為數不多的希冀親手掐滅。
枝玉,隻是楓睢的一枚棋子。
在她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時,晏淮鶴忽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輕聲喚她的名字:“祁桑。”
她回過神來,和他對視一眼,朝他點點頭,以眼神示意自己沒什麼事,才擡眼看向辛凜:“沒有。”
她沒有話要帶給彥灼。
畢竟,枝玉已經死了。
她頓了頓,平靜地道:“就說,我不會再回去了。”
辛凜站起身,搖扇輕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那這信我也帶回去了?”
“……你可以走了。”祁桑将信收好,開始下逐客令。
“欸,口是心非。”辛凜停頓一下,又加上一句,“命運弄人呐……小桑,我還是希望你能聽我一句勸,這輩子都不要踏足水清天。”
祁桑都準備直接動手将人推出去了,聽見他如此鄭重其事的一句,兀自問:“會死麼?”
“如果比死還要難受呢?”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悲涼,道:“可辛凜,天道給我寫下的命運,早就牢牢釘死過我一回了。那時候,你也隻能保住我的一口氣,不是麼?”
“……”
辛凜自嘲地搖了搖頭,朝站在一旁的晏淮鶴道:“無論如何,請保護好她。”
“這件事,不必閣下多言。”晏淮鶴直直對上他探究的目光,淡道。
辛凜聞言,挑了挑眉,語調輕松地朝祁桑道:“那我可就走了,不要想我哦。”
“我數三下,三——”
祁桑還沒數到“二”,眼前的辛凜便識相地化作一團霧氣消失不見。
等他離開沒過多久,雲槎便又再度啟動。
看來他的本體也離開了。
她擡眼看向晏淮鶴,眨眨眼,将一手抱着的小狸貓塞進他的懷裡,随後自己走去一旁,将那厚厚的一沓信翻出來。
晏淮鶴靜靜望着她,那淡淡的、如絲線般的虛無又從她身上顯現出來。
若是沒有百年前的那件事……
那個無憂無慮的她會是怎麼樣的呢?
祁桑沒能注意到他的眼神,認真将這些信一一翻看完,大多是一些日常生活裡的碎碎念,還夾着一張看上去是無意放進這裡的。
那上面寫滿了“阿姐”兩個字,在這張紙的後面,隻有一句話——
“阿姐,不要回來了,雖然我很想你,但枝玉不快樂,以後的你一定要快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