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桑心下一驚——
讓它快點,沒說讓它正好趕在晏淮鶴回來時加快動作啊!
她一步跨出,擋下星鵲的身影,随後動了動手腕上的淨光绫。
淨光绫從她腕間飛出,刹那間便将星鵲捆了起來,帶回她身邊。
此刻,晏淮鶴停在她一步之外的地方,瞧着她不自然的神情,不解地問:“發生何事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朝她身後看去。
祁桑一手捂住星鵲的叫聲,一手指着岸邊的空地,極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淡定道:“我選了個好地方,你就在這裡放燈吧。”
晏淮鶴猶豫片刻,道:“我去放燈?”
“你的燈是我放的,禮尚往來,我的燈不該你來放麼?”祁桑頓了頓,補充道,“你可要認真去想給我的心願,不能馬虎。”
他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旋即,似是認同了她的說辭。
晏淮鶴眼底漫開一絲笑,繞過她,撩袍在岸邊蹲下。
祁桑趁着他許願的空隙,連忙将快要斷氣的星鵲捧到眼前,替它解開淨光绫,小聲道歉好幾句。
星鵲靠着她的手掌,頭一歪,生無可戀地将那顆玉石吐到她手上。
那是一顆剔透晶瑩的石頭,玉石的中心似乎有幾根極細的光絲,薄薄的一線,看不出顔色為何。
隻是想試試,自己能不能也給晏淮鶴求一顆……沒料到,她竟然真的能成功。
祁桑望着這極其特殊的星鵲石發呆,這到底算不算星鵲石呢?還是說,連星鵲也不清楚她對晏淮鶴究竟是什麼感情呢?
她愣神的片刻,星鵲恢複體力,撲扇着翅膀騰空,而後眼露兇光,狠狠往她頭頂啄去。
她下意識攥緊手心的石頭,連忙抱頭亂躲,出聲道:“别啄了——我不是故意的——”
“星鵲大人——嘴下留情!我不是故意的——”
她隻顧去躲開星鵲的亂啄攻勢,完全沒注意到腳下有一塊凹凸不平的石頭。
祁桑正躲着,左腳驟然從石頭上往下滑,一腳踩空,直直向後仰去。
晏淮鶴回過身,伸手去拽她,卻隻拽到她的半截衣袖。
裂帛之聲響起,緊接着便是一聲嘩啦的落水聲。
祁桑不敢松開掌心去撐在地上穩住身形,手背劃過粗粝的石面,留下一道猙獰的擦傷。她坐在水中,半個身子沉進水裡,身上的衣裳近乎濕透,頭發也散在水中,發尾止不住地往下滴水。
她落水的一刹那,砸出一道浪,一下子便撲滅了晏淮鶴剛剛放好的花燈,也往他身上濺了許多水。
祁桑甩了甩臉上的水,看着倒扣在水面上的花燈,滿含歉疚:“這下白費功夫了。”
晏淮鶴忙将她從水裡抱起來,替她抽去衣裳的水,手心蓋在她的手背上,拂去那道傷。等确認她無其他不适之後,才淡淡回:“無礙,我再去——”
“不用了。”祁桑從他懷裡跳下去,看着飛得老遠的罪魁禍首緩緩搖了搖頭,“一盞燈而已,不必在意。你許了什麼願?不是說,說出來才靈驗麼?”
“沒什麼。”他低聲回。
她狐疑地問:“沒什麼?晏淮鶴,你蹲在地上那麼久都沒有想好?”
“嗯。”晏淮鶴點頭,隻道,“還沒來得及想清楚,燈便……滅了。”
“那好吧。”
祁桑不疑有他,沖他道:“那花燈也放了,星鵲石也取了,我們回去吧?”
晏淮鶴沒回話,沉默地盯着那水裡翻倒的花燈,眼底晦暗不明。
片刻後,他忽地伸手摘下她臉上的面具,冰冷的掌心覆在她的臉頰上,低聲喃喃道:“祁桑,我不會離開的。”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祁桑一時怔住,竟也沒有去拍開他的手,任由他的手指壓在臉上,輕緩地摩挲。
她望着他的眼眸,從他眼底窺見一絲若有似無的難過。
那盞屬于她的花燈在河面飄飄蕩蕩,無所依存,最後,千燈遠去,星鵲歸巢,花燈也沉進了漆黑的河底。
晏淮鶴收回視線。
他其實許好了願——
願她世世無憂,不再受苦痛離别侵擾,不再獨身一人。
可燈滅了。
他在恍惚間,似乎望見她被困在密不透風的狹縫之中,那裡看不見一絲光,壓抑到讓人窒息。
看着在身前拽着他往回走去的人,晏淮鶴搖了搖頭,怎麼可能呢?或許隻是自己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