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下,他的手也被磨出血,門上的禁制終于破了。
門外,天暗下來,黑沉沉壓着,透不過一絲氣。
地闆上有一道極深的血迹,蜿蜒到台階下,大火猛烈地燒着,濃煙滾滾,火紅與血紅成了滿目瘡痍中唯一的亮色。
晏淮鶴望着台階下的魔獸,和那近乎看不清人形的血泊,胃部一陣痙攣,眼角沁着淚,控制不住地幹嘔起來。
他拖着這柄劍,一步一步往魔獸走去,整個晏府都透着一股詭異的魔氣,似乎連自己身上都有。
他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殺了那隻魔獸的,眼底映着天頂抹不開的烏雲,一點一點将殘餘的碎骨收好。然後,他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袍,一一裹好,背在背上,提着劍麻木地往外走去……
不久後,他便被師尊發現。
他之後想過,若不是自己誤飲那杯茶,體内又無靈力抗衡,那枚乾風珏不必拿出來。若是乾風珏尚在陣中,陣法不至于被破開,就算府中所有人都靈力暫失,也絕不可能發生随後的那件事。
晏淮鶴隻着裡衣,沉入冰冷的池水中,臉上的血迹被水沖開,他動了動有些發麻的手,眼底沒什麼情緒。
又是毒。
那木偶人身上似乎塗着些不知名的毒液,在它爆開一瞬,順着傷口進入了他的體内。
大抵是這毒發作很慢,體内的乾風珏到現在還沒有反應。
他緩慢地眨眼,将乾風珏的靈力鎖住,任由毒素在體内蔓延開來,以一種自虐的瘋狂驅使着靈力在體内流轉,加快毒發作的時間。
墨色的長發在水中如藻散開,他觸上手心模糊的契印,默默想着,這個時辰她是不是已然睡下了?
忽然很想見她,靜靜地看着她就好。
那個時候,在千燈河岸邊時,她似乎藏着一個什麼東西。
是給别人求的星鵲石麼?他分明發現了,卻不敢去問。
為何不肯喚他的字?那日,萬山絕崖的石洞之中,不就喚過别人的字麼?太不公平了。
這一刻,莫名想要聽到她的聲音。
今夜四周似乎太靜了,靜得心底那些紛亂的思緒全都掙紮着冒了出來。
他斂去眼底的情緒,從水中緩緩起身,垂眼盯着手上的傷時,恍惚想起,她是不是曾經說過,讓他不要再輕易受傷……
可他這會兒沒有處理傷處的興緻。
此刻,祁桑迎着微涼的夜風狂奔而來,心急如焚,一時竟忘記自己分明可以禦劍過來,不必用雙腳跑着。
羽字閣——
羽字閣,乾一——
她沒來過閑月軒,所幸,這幾處的建築布局大差不差,靠着摸索出來的規律,倒是沒有迷路走錯。
院中殘留着一絲打鬥的痕迹,樹幹上的劍痕正是離厭劍留下的。
望着黑漆漆一片的屋子和全然大開的房門,她心底越發忐忑不安,這打鬥的聲響沒驚動其餘人就證明結束得很快——
要麼,晏淮鶴安然無恙;要麼,便有可能……
她猛地搖了搖頭,不要胡思亂想。
祁桑深呼吸幾口,鎮定下來,警惕地邁步踏進屋内。
裡頭靜悄悄的,她張望着看向屏風後的床榻,似乎沒有人。
正當她擔憂地皺起眉時,不知從哪裡伸過來一隻手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個人拽了過去,抵在一旁的書架上。
那人氣息很沉,圈在她腕間的手濕冷一片。
單從她方才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靠近時,她就能将這人的身份猜了個大概。
半開的軒窗透進來一絲月光,朦朦胧胧的,她從最開始的惶然無措中回過神,這可是今日第二次被他如此粗魯對待了。
有警惕心是好事,但将人用力往牆上、門上之類的地方甩是不是容易誤傷到人?還好她身闆夠結實。
“晏淮鶴你不能總認不出我,把我往……”祁桑擡眼正欲好好控訴下他的行為,卻在說到一半,望見他的眸色時頓住,咽下那後半句話。
晏淮鶴眼中滿是她看不明白的神色,沉在黑沉的瞳孔之中,緊緊鎖住她。他的發尾還在滴水,裡衣單薄,又濕了大半,遮不住什麼。
而這些似乎都不可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