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如黛,水天一色,但恬靜的江景早被打破,龐大的漕船和客船在不停的朝水下沉去,河面上有不少人趴在浮囊和木闆上飄着,沖着岸邊揮手求救。
汪成連領路帶來的村民已經放下了小舟去救人,他止步在草叢之後,悄悄透過草葉間的縫隙看去,沒有看見那個雁幫的女人,而那個砸了自己腦袋的男人也和村民一起上了小舟。
汪成連松了一口氣,手腳發軟,頓時一屁股坐在地上,先前被恐慌所壓下的四肢的痛意都浮現出來,他轉了轉酸疼的脖頸,不停的咳出肺部的水。
但下一秒,汪成連驚駭的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嘴,硬生生把咳嗽壓了回去,
村民的小舟返回靠岸,他一眼就看見了雁幫的那個力氣大得吓人的女人!她怎麼從小舟上下來?汪成連屏住呼吸,小心看去,在她後面是兩個人扶着一個半昏迷的男人,汪成連搓了搓眼睛,被攙扶着的那個人,不就是船上被他攔住的大官嘛。
這麼說,在他去搬救援的時候,那女人又去救了那個大官?
汪成連覺得有哪裡不對,又說不出具體哪裡不對,再撥開草叢朝那望去時,那一行人都沒了蹤迹。
此時的書禮和侍衛摻着昏迷的謝昱行,已經跟着村民走進了樹林,他們必須要盡快穿過林子到村子裡找大夫。
又念及身後跟着的喬姑娘,書禮側頭朝後說道:“喬姑娘,今日還好有你,不然大人就危險了,待會到了村子裡,姑娘一定要記得喝碗姜茶驅寒。”
後邊隻有腳踩在草地上發出的輕微“吱呀”聲,書禮隻當喬懷潇還是介意當年的事情,于是自顧自籠絡道:“喬姑娘,以前還不知道你的水性這麼好,你是什麼時候會的水?”
他話音剛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書禮看着疾步走到他身邊的侍衛報告道:“喬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
書禮扭頭朝後看了一眼,身後沒有喬懷潇的蹤影,連帶着她身邊那個看起來不太聰明的小子也不見了,他瞪了一眼侍衛,“蠢貨,看個人都看不住。”
不過這一點也怨不得侍衛,畢竟喬懷潇和陳所得走南闖北,開溜這點小事,兩人隻要一對上視線,就各自心領神會了。
兩人繞開謝昱行一行人,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隻是陳所得還是不太明白,“你為什麼要遊回去救他?”
喬懷潇沉默着沒有回答。
陳所得又想到汪成連,“還有那個汪成連,就這麼放過他了?”
汪成連那個人喬懷潇是純粹忘了,她現在心裡莫名的煩躁,她自顧自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拿着手裡掂了掂重量。
“啊。”陳所得一拍掌,“我知道了,你是想回去自己動手解決他們兩個是不是!他們以為死裡逃生結果你還在後頭等着他們,吓也得把他們吓死了,妙啊妙啊!”
“我們是商幫又不是□□。”喬懷潇終于忍不住撫了撫額頭,“閉嘴。”
陳所得識相的住了嘴,但見喬懷潇猛地揚起拿着那塊石頭的手,下一秒狠狠砸向了那個放有金珠的盒子。
“你在幹什麼!”陳所得大喊出聲。
喬懷潇十分鎮定的把金珠平鋪在地上,接着拿起石頭再次砸過去,“都是假的心疼什麼。”
陳所得愣了愣,立刻又不冷靜了,“假的?你是說我們花八百斤茶磚買的都是些假的金珠!”
喬懷潇點頭,她砸碎一顆金珠,看到它四分五裂開來,她便伸手扒拉兩下,接着又砸下一顆,陳所得看着她的動作,明白了什麼,“你在找什麼?”
喬懷潇砸到了最後一顆,才從中找到了一張很小的油紙字條,陳所得探頭過去,隻能看見一列端方的小字,看不清上面的内容,問道:“紙條上寫了什麼?”
“一個故人的消息。”喬懷潇看完把紙條放進了懷裡。
“就這?”陳所得大失所望,先不說八百斤茶磚買來的金珠全被砸碎,就說這一路上追查汪成連的辛苦,喬懷潇還差點被那汪成連害死在河裡,結果最後就得到這麼一張小紙條。
陳所得以為至少該是個驚天秘聞才是。
但喬懷潇半蹲在地上,陳所得看着她,看着她發尾還是濕的,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意味,他又看着一地狼藉,最後隻能說出一句,“幫主要是知道了你幹了什麼,要生你氣。”
“放心,不會讓他虧的。”喬懷潇重新站起來,走在陳所得的前面。
她們走在一條小徑上,路的盡頭連接着寬廣的鄉道,太陽高懸,陽光盡灑,陳所得回頭看了一眼那一地的金珠碎片,陽光在零落的金粉上閃着光。他收回目光,小跑着跟在喬懷潇的身後,“我們去哪兒?”
“建州府吳城縣。”喬懷潇的雙手背在身後,仿佛剛剛露出的落寞隻是陳所得的錯覺,她慢悠悠的朝前方走去,昂首道,“八百兩茶磚算什麼,我們就在吳城賺回來。”
吳城内,主街道上行人如織,車馬穿梭,雁回茶鋪前來了兩個陌生的男女。
管事的掌櫃打了兩下算盤,一擡頭,就見到了喬懷潇亮出來的的雁幫令牌,眼皮猛地一跳,他趕緊走到喬懷潇跟前,“小幫主,您怎麼來啦,這……”他的目光又忍不住在喬懷潇皺的出奇的衣服上停留。
“不小心落了個水。”喬懷潇的語氣就像喝了杯水一樣簡單。
王掌櫃卻吃了一驚,“落水?!這建江的水可深呢,好多船都在這沉過,您沒事吧?”
他又立刻轉頭朝後邊喊了一聲,“阿朵,快來帶小幫主去換身衣服,喝杯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