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折下樹上的一枝茉莉,潔白的花朵在指尖随風輕顫,謝昱行輕聲道:“她會去的。”
“你去查查雁幫。”謝昱行說完,朝前走去,和夜色融為一體。
第二天剛放晴,喬懷潇就醒了,她的手撫上心口,“砰砰砰”,心口跳的格外的快,她緩了緩才起身。
她本來想再去看看陳所得,那梁師爺的一腳踹在了他的心口上,這個地方受傷很容易造成内傷,但走到陳所得的屋子外,喬懷潇明顯聽到了他的呼噜聲。
此時陳所得還在屋内睡得正香,喬懷潇笑着搖了搖頭,轉身卻碰上了書禮。
“喬姑娘,大人請您一起過去用早飯。”
喬懷潇抿了抿唇,“不用了,我有事,出門轉轉。”
喬懷潇心底有個小算盤,自從兩人相遇以來,她救了謝昱行一命,昨天謝昱行也幫了她一回,有來有回誰也不欠誰,但這筆賬是個有前科的糊塗賬。而對于這樣的陳年舊賬,重翻絕對是個最壞的選項。
喬懷潇覺得最好的結果就是,等她從天亮逛到天黑回來的時候,這宅子裡面空空蕩蕩,就好像謝昱行從來沒有出現過,陳所得會問她:“我們是在吳城再待兩天,還是回長平去?”
這樣多好,他繼續去當他的大官,自己也繼續做雁幫的小幫主。
他們兩個能默契的繞開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會省去很多麻煩。喬懷潇最怕麻煩。
喬懷潇想了又想,覺得自己避開謝昱行不見的選擇十分明智,開開心心的出了門。
而在她沒有注意到的身後,這座宅子的大門悄然關上,門口一隊車馬,高調的朝城門駛離。
吳城人口很多,靠近北方,除了沿着建江的地界,大多數地方的飲食都以肉為主,而那日在茶田上看到出産的茶葉多是綠茶,茶香有餘但滋味偏淡,不是吳城人喜好的濃茶。
綠茶可以制成茶磚銷往外邦,但同樣可以種植吳城人偏愛的茶類在當地産當地銷。
喬懷潇打算去讓王掌櫃試着改換茶樹的種類,她正想着這件事,卻敏銳的感到身後細微的動靜。
那絕不是風聲,而是一個人貓着腰時,衣袖間才會摩擦發出的聲音。
喬懷潇屏住呼吸拐進巷口,整個人緊貼着牆藏進角落,片刻後,果然看見一個人跟了進來。
“誰!”喬懷潇大喝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那人的雙手反剪在身後。
男人的求饒聲頓時響起:“女俠饒命!是我,汪成連!”
汪成連的臉被壓在牆上,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形,喬懷潇确認了四周就他一個人之後,也沒松手,用了力又緊了幾分,“你還敢來找我?”
“我,我是來向女俠賠罪的。”汪成連一邊喘氣一邊說。
喬懷潇剛一松手,他便“撲通”一下跪下了,結結實實的朝喬懷潇磕了一個響頭,“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偷金珠的事情我該向女俠賠罪!”
喬懷潇看着他額頭上被磕出來的血印子,沒有絲毫動容,“你有悔過之心?你不是還想溺死我嘛。”
汪成連又甩了自己一個巴掌,言辭懇切,“是我的錯,是我豬油糊了心,沒想到最後女俠還能饒我一命,我真是心有不安。昨天看着女俠蒙冤,我是想沖上去為女俠作證的,但是轉念一想,我人微言輕,就是去了那奸賊師爺也不聽,就叫阿朵姑娘去給逸國公報信,好在女俠逢兇化吉,我心底一塊石頭才落了地。”
“什麼心有不安,你是聽見逸國公在找我,知道我救了他,怕我借他的勢報複你,才忙不疊來向我示好。”喬懷潇洞若觀火,說得十分直白。
汪成連的臉皮卻比城牆還厚,幹笑兩聲,“喬姑娘你是女中豪傑,我做了那等錯事,隻想為女俠當年做馬彌補一二。”
汪成連聽聞逸國公在大肆尋找救命恩人的時候,他猛地就想起那天在岸邊,喬懷潇和逸國公共乘一舟回來的畫面。小舟泛起漣漪,被侍衛衆星拱月般圍着的逸國公,明明拉着喬懷潇的手!
他們一定早就相識,那麼,擺在他汪成連面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麼等喬懷潇回過神來清算他,要麼他主動送上門去負荊請罪,他想到這兒,咬咬牙,豎起手指發起毒誓,“從今日起我汪成連定當洗心革面,絕對不再作奸犯科,喬姑娘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小巷裡傳來他的回音,而等了很久,汪成連都沒等到喬懷潇的回話,他的心裡擂鼓一般七上八下,忍不住擡起眼睛偷看喬懷潇的神色。
“好一張巧嘴。”喬懷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過贖罪可不是光靠上嘴皮碰碰下嘴皮就行。”
汪成連的心瞬間被提到了嗓子眼,他聽見喬懷潇說道:“我正好有一件事情交代給你,辦砸了你就提頭來見。”
喬懷潇的身手給汪成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相信喬懷潇說的“提頭”二字會說到做到,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我一定辦好!”
喬懷潇走近,在汪成連耳邊耳語了幾句,随後直起身來,垂下眼睛看他,“聽懂了?”
汪成連點頭,又想到一事,“您要走了嗎?那我以後該向誰彙報這事?”
喬懷潇腳步一頓,有些奇怪,“你為什麼覺得我現在就離開吳城了?”
“那宅子大門都關了,而且有馬車從門口出發,我還以為是您和逸國公一起離開了,還好又碰到了您……”
“謝昱行不可能這麼快就走,我也不會和他同行。”喬懷潇說道,書禮不久前還說謝昱行等着和自己吃早飯,那輛馬車上一定不是他,汪成連肯定是誤會了。
等等,既然汪成連都誤會了,那其他人呢,一個不好的念頭在腦中驟然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