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的主事是個瘦高個,他剛吩咐小厮把馬槽裡的材料添上,眼前就出現了一塊象征着幫主的紫藤花令牌,他顫了顫正對上來人,眼中瞬間迸發出喜色,“小幫主,什麼風把您吹來了,這不是還沒到年關嗎,賬本雖然還沒清,不過您放心,自從上次您來過之後,他們一個個老實的很,這段時間沒人壞賬。”
喬懷潇并不多話,把懷裡的三封信箋分别遞給他,“照着上面的地址,這兩封分别送去吳城給汪成連和阿朵,這一封送去長平。”
管事的進了城,照例都要通告城裡的大小商鋪主事,更别說是拿着紫藤花令的二把手了,今天一早陳所得就到雁幫各個商鋪裡通了氣,胡老二自然知道這兩封吳城的信的去處,不過這送長平的信也不難猜,胡老二笑道:“這是給大幫主的吧,放心,我一定讓人快馬加鞭的送去。”
喬懷潇頓了頓,“不是給他的,你照着地址送就是。”前兩封信是為了和汪成連和阿朵保持聯系,而最後一封,喬懷潇是讓人去打聽靜安的消息。
胡老二猜錯了連忙賠罪,忙不疊的招呼人進來把信收好,再三囑咐:“收進鐵匣裡,讓明日的商隊帶上,必須完好無缺的送到。”
他話音剛落,就有小厮急急忙忙地跑進來,“胡哥,那五輛闆車送回來了,但是有三輛的車轅都被摔斷了。”
胡老二趕緊追出去看,果然看見倒在地上的闆車斷了車轅,他朝着那些家丁離開的方向直罵道:“貪官坐下狗,吃喝嫖賭倒是舍得,花個十銅闆租闆車,還把闆車糟蹋的不成樣子!真是天殺的潑皮!”
喬懷潇走到闆車旁,摳出陷進車縫裡的谷粒,谷粒眼色暗沉,顯然不是新糧,她若有所思:“這個時節,他們上哪去搬陳糧?”
喬懷潇猛地回神,她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冰冷,擡腳就要跟上那些遠去的家丁,胡老二急忙拉住她,“小幫主,就是幾輛闆車,不值得您追上去啊,那可是布政使府上的家丁,廟大妖風狂,水可深着呢。”
“我找的就是他們。”喬懷潇看着胡老二,“在吳城的時候,我們雁幫就已經被盯上了。”
喬懷潇的眼神分外堅定,胡老二一時怔在原地,再想阻止,隻能捕捉到拐角後她的一閃而過的裙角。
喬懷潇将呼吸控制在很輕的範圍内,不遠處的那幫家丁光着膀子,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異樣,他們穿過集市,正商量着買點好酒好菜回去。
“老狗,你這法子好,反正莊上的那些闆車不一定能用上,賣了三兩銀子夠我們吃喝好幾天了。”
“就是,還是老狗腦袋靈光,實在要用的時候,花上幾個銅闆去租,就算用壞了,你看看,剛剛那幾個驵儈屁也不敢放一個。”
家丁們哄笑起來,這時迎面一個小孩撞到了他們,正好被左側男人的肚子給彈倒在地,家丁們啐了一口,“小崽子,走路不看啊?”
喬懷潇認出那是昨日在街上摔倒被她拉起來的小孩,但不遠處家丁已經加快了腳步,喬懷潇沒有再去扶他,加快腳步朝家丁離開的方向走去。
家丁們左拐右拐,從小巷拐到了更荒涼的小路上去,喬懷潇意識到他們在朝郊外走。
半個時辰後,家丁們在一處莊子的側門停下了腳步,他們左右觀望沒有人後才打開側門,溜了進去。
喬懷潇從樹後走了出來,這座莊子從外看來并沒有任何異常,但若隻是普通的田莊,何必留下這麼多精壯的家丁看守。
喬懷潇突然想起自己應下的去謝府的約,她擡頭看了一眼天色,唇角繃緊,強烈的直覺告訴她今晚很重要,她必須等到天黑進去一探究竟。
不知是不是喬懷潇格外焦灼,她覺得等待的過程格外漫長,終于等到夜色降臨,喬懷潇毫不猶豫的走近,耳朵貼在圍牆後細聽,在終于确定了沒有人守在背後,她雙手撐住牆,腳尖輕蹬上牆,借力一躍,跳了進去。
這個莊子裡面雜草橫生,分外奇怪,按理說,官員地主的莊子雖然不及自己府上建築精巧,但作為他們消暑玩樂的地方,總不至于沒有任何亭台樓閣。而放眼望去,這裡隻有遠處一個灰撲撲的倉房。
家丁五人一組圍着倉房巡邏,喬懷潇想了想,借着草叢一步步靠近,就在這個時候,她隔着草叢對上了一對黑的發亮的眼睛。
它的尾巴像鞭子一樣垂在身後,整個身體卻又肥的過頭,正盯着喬懷潇看。喬懷潇忍着惡心,撚起地上的石子,一下朝着它的腦袋打去,它被砸了個準,瞬間飛竄出去。
“那是什麼!”一個男人尖聲大喊起來。
領頭的家丁朝起一旁的棍子,對他們喊道:“叫什麼,是老鼠!還不快去抓住,要是讓它溜了進去,管事的非把你們剁了喂它!”
家丁們被他喊的一激靈,瞬間朝那隻老鼠追去,喬懷潇趁着這個時候,閃到了倉庫的小門旁,她扯過門上鎖鍊上的鎖,掏出一根鐵絲,三兩下就解開了。
她側身溜了進去,從裡面把門帶上。
喬懷潇做好這些,回過身去,才叫徹徹底底的被吓住了——在她面前,是堆成了山一般高的谷堆,一眼都望不到盡頭。
她又瞬間了然,剛剛所見的驚人的碩鼠是從何而來。
看來這就是布政使的私倉,喬懷潇正打算走近,糧倉的鐵門外傳出聲音。
喬懷潇立刻彎着腰躲到木桶後面,家丁的聲音傳來,“诶,我記得我鎖了門啊,這門怎麼沒鎖上?”
“那就進去看看。”另一道聲音響起,“總不能是老鼠成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