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安開始下雨了,先是雨珠一滴一滴的滴落,而後是連成了線,順着檐角流下。
陳所得看見喬懷潇打開了房門,他走近,聽見喬懷潇說道:“才過去一夜,怎麼感覺你長大了些。”
小灰鳥站上了喬懷潇的掌心,“啾啾”叫個不停。
“華翹,今天吃什麼?”她興緻勃勃的問道。
因為昨日醉酒的緣故,華翹端了幾道清淡的菜色上桌,喬懷潇十分正常的坐下吃了。随後又讓陳所得拿了商鋪的賬本在看。
明明昨天少有的喝醉了酒,陳所得掐了掐自己的手,忍不住指了指喬懷潇拿倒的賬本,“小幫主,你不傷心了?”
喬懷潇若無其事的轉正賬本,頭也不擡的說道:“傷心,我怎麼會傷心,我找到了馮萬季露出的馬腳,我開心還來不及。”
還不等陳所得說話,她就搶先一步問道:“遲徹呢?怎麼沒看見他人。”
“城西的鋪子出了點問題,大幫主去那處理了。”陳所得說完,就見喬懷潇放下賬本,不慌不忙的朝門口出去了,連腳步跨開的幅度都像精确計算好了一樣。
但喬懷潇越是這樣平常陳所得越覺得不對勁,他背着小幫主把大幫主叫來了,今天都做好了被她敲打的準備,但是喬懷潇卻像不記得這件事了一樣。
看來昨天在謝府确實發生了什麼,陳所得又覺得還好他把大幫主叫來了,發生了什麼都不怕,想到這兒,他倒也放下了擔心,跟着喬懷潇出門去。
雁幫的産業中,有一部分并不會打着雁回的招牌,例如歸甯驿站,一般很難讓人看出是雁幫手下的,而城西的這家茶鋪,就和吳城的一樣,招牌上是明晃晃的雁回茶鋪。
喬懷潇到的時候,鋪子前圍了不少人,都對着鋪面指指點點。
“就是這家,偷斤少兩,用的是鬼秤,人家買一斤散茶,隻裝了半斤給人家。”
“奸商啊,活該,把官府的人都招來了。”
鋪主站在檐下,對着顧客身旁的小吏拱拱手,“此事定然是個誤會,我店裡的秤都在這兒了,您看看,可有一把是鬼秤?”
小吏查看一番,自然是找不出錯處,但也不松口,見此,遲徹朝身後的小厮側了側頭,小厮從善如流的将一個錢袋隐秘的放入小吏的手中。
小吏們對視一眼,這才呵呵笑道:“看來真是誤會一場了,王二,你那茶葉被家裡老鼠吃了也不一定。”
站在小吏們身旁的布衣男子眼睛從小吏手中的錢袋上劃過,也點了點頭。
原本此事就到此結束,但喬懷潇剛走上台階,小吏見到她,又突然指着她說道:“你們雁回茶鋪缺斤少兩,給我把這管事的押到衙門裡去。”
小吏們剛剛息事甯人的樣子一掃而光,紛紛走上前去,在人群裡引起好一陣的騷動。
不遠處的街角,書禮的目光在那一片混亂中停下,他側身問道:“大人,我們要不要去幫幫喬姑娘?”
侍衛侍立在身後,隻聽見前方傳來兩方交錯的喊聲。
“官府無憑無據就能抓人了?”
“那半斤茶葉不就是證據,你再廢話,連你一起拷走!”
他們争執的聲音蓋過了雨聲,讓人無法忽視,但最終,雨絲打入地面,升起絲絲寒意的同時,他們聽見謝昱行說:“讓她吃吃苦頭也好。”
官府總是會在商人面前施加強權,這也是為什麼會有商幫的存在,他們聯合起來方能同舟共濟。但很顯然,慕安此地的強權更甚,馮萬季本人私吞稅糧,他的兒子當街縱馬,他的家丁私售闆車,衙役公然索賄,顯然是上行下效一派之風。
今日很顯然,這幾個人最主要是沖着她來的,不管是因為她殺了馮實宗的馬,還是徐錦背後的挑唆,總歸是看自己不順眼了。
喬懷潇看着那布衣男子手裡油紙包着的茶葉,心中隻覺得好笑,這樣拙劣的手段她要是應付不了,這三年也是白過了。
她擡手攔住了和小吏争辯的陳所得,指着那人手裡的茶包道:“這位小哥,你說你在雁回茶鋪買了一斤茶葉,回到家卻發現隻有半斤,是也不是?”
“當然了,回家我用秤一秤,才發現足足少了半斤哪,誰知道你們鋪子幹這樣喪良心的事情幹了多久,都應該被抓起來。”
圍觀者也附和起來,“就是,我也在他們家買過茶葉,肯定也是缺斤短兩了,以後再不敢到這來了。”
“那你手中的油紙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小吏不想同她廢話,卻聽見喬懷潇大聲道:“雁回茶鋪賣出茶葉,不足一斤的,都是以普通油紙包裝,而但凡買了一斤或一斤多的,都是用的赤州産的油紙,油紙更加厚實,邊角有三條白線和普通油紙作區分,你看看你手裡的茶包,用的是什麼油紙?”
圍觀者湊近一看,恍然大悟:“就是普通油紙,你根本就隻買了半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