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懷潇湊近了看,皺眉,“這哪是‘露’字,分明是個‘霜’。”看來還真是如喬高湛所說,根本沒把心思放在學業上,盡溜去烤紅薯了。
喬懷潇靈光一閃,“這樣,你們把這《千字文》前五句臨摹個十遍,我就告訴你們怎麼用那桂花枝種桂花樹。”
王羌最先揮舞着小胖手,“我第一個寫!”其他的小孩也紛紛應和,幹勁十足的提筆寫起來。
幽幽的桂花香彌漫在室内,喬懷潇看着他們一個個坐的筆直端正,十分認真的樣子,于是一邊巡視一邊開始說道:“種桂花樹可以選擇‘扡插’之法,顧名思義就是折下無蟲害的桂花枝條,把它插進土壤待其成活就可以。”
“就這麼簡單?”王羌從筆架後擡起眼睛。
“當然沒有這麼簡單。”喬懷潇敲敲他的書桌讓他繼續寫,“《吳越春秋》有雲,夫築城郭,立倉庫,因地制宜,豈有天氣之數以威鄰國者乎?”
眼見着學生露出迷茫的表情,喬懷潇隻好展開解釋道:“因地制宜,就是你不能在旱土種水稻,不能在水裡種茶樹,要考慮各個地方不一樣的情況采取不一樣的措施。要在長平種桂花樹呢,那就要保證桂花樹苗不會被凍死,選的土更不能是長平慣有的黃土,雲連山上那種黑褐色的土壤最佳,摻雜點小石頭,澆水不必太頻繁……”
王羌轉頭和包福、齊保對上了視線,三人都聽得格外認真。
喬懷潇的聲音輕靈靈的,在學堂裡悠揚散開,學生們陸陸續續都抄好了,挨個把大字交上來了,喬懷潇把他們寫的字收好,還有些得意,還是喬高湛不會教,看看,這一個個不是學的很積極嗎?
到了時間,喬懷潇安排他們下學回家,就打算把學生寫的大字帶回家,好好在喬高湛面前炫耀一番,不過,還沒走出門外就到了遲徹。
遲徹站在洞月門外朝她揮了揮手,這時有下學的小孩撞到他的身上,背着的書袋一下子掉在地上,遲徹還沒動作,喬懷潇已經走了過去。
她認出學生就是剛剛課上十分認真的那個小胖子,蹲下去幫他撿起書。
王羌飛快的道了句謝,着急忙慌的就跑遠了。
“看來今天你和他們相處的很好。”遲徹笑道,“我聽夫人說你今日替喬夫子來文誠堂上課了,還想看看你給他們上課的樣子,結果沒趕上。”
“教《千字文》呢,那麼簡單有什麼看頭。不過我給他們講怎麼種桂花樹,一個個寫起字來倒是可有精神了。”喬懷潇把學生寫的字遞給他看。
遲徹接過來掃了兩眼,摸了摸下巴思忖一番,“這寫得……”
喬懷潇探頭過去,入眼的字不能說寫的醜,隻是比她以為的差了很多,她皺眉,“這照着寫怎麼都寫成這樣?”
遲徹“噗嗤”一聲笑出聲,“果然都說恃才之人教不了人,他們現在學的是如何穿針引線,你難道還想他們會蘇繡不成,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學得那樣快的。”
聽見遲徹這樣說,喬懷潇不免覺得是自己無意中恃才自傲,要求過高了,又聽見他說:“裴桐的信到了。”
喬懷潇頓時想起正事,和遲徹一起朝着雁樓方向走去。
這兩天忙這忙那,這還是回來後第一次到雁樓去。兩人剛一進去,夥計長随就忙不疊問好,不過也沒什麼要喬懷潇處理的,她一路走進後院,一片開闊的校場映入眼簾。
後院沒什麼綠蔭,倒是在左邊有兩個大鳥屋,遲徹吹了個口哨,一隻灰雁穩穩的落在他手上。
喬懷潇取下雁腳上卷起的信箋,裴桐在上面寫到馮萬季已經被押解進京了,陛下擢升了遊賦雪和徐戈的官職,以及,告訴了她謝昱行被派往波利出使的消息。
與此同時,一隻白肚的小鳥落在喬懷潇肩上,她扭頭一看,有些意外,“它長大了,肚子都變成圓滾滾的了,竟然還認得我。”
“當然,你救了它。”遲徹揚了揚手,灰雁便懂了他的意思,飛回了鳥屋。
白肚小鳥則歪了歪腦袋,跳到了遲徹的臂膀上,遲徹說道:“你要是給裴桐回信,不如試試它,它是崖沙燕,長得和喜鵲有些像,會比灰雁更加隐蔽方便些。”
“胖肚。”喬懷潇給它取了個名字,朝它勾手,“那就給你派個任務。”
小鳥十分靈性的“啾”了兩聲,跳回了喬懷潇的肩上,喬懷潇進了屋子,開始給裴桐寫回信。
裴桐替她在京周旋茶政,她自然也不能毫無所出,正好眼下陛下要深究漕運,清除漕運多年積弊就是一個機會。
喬懷潇早就對此有所想法,此時提筆寫給裴桐,一條條列了出來:收糧力求迅速,以減少漕官、漕書和胥役等勾結作弊之機。另,收糧時州縣官需親身查驗,以防止漕書胥役營私舞弊。征收手續應簡潔劃定,防止浮收……
遲徹坐在一旁,看着她筆下行雲流水的鋪灑開,唯獨寫到最後頓筆,他不禁細細看去,發現喬懷潇提到了謝昱行的名字,“你怎麼和裴桐提到謝昱行了?”
“聽說謝昱行出使波利要經過長平,我本想問問裴桐陛下派他出使可有提到靜安,不過想想确實也沒必要。”喬懷潇把謝昱行的名字劃去,将寫好的紙揉皺扔進燭火裡燒了,重新鋪開紙下筆,“算算日子,我派去波利打聽消息的人就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