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喬懷潇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天一亮,她幹脆又從喬宅翻牆出來,走到路口街道上吃早飯去了。
“吳伯,來份面餅加羊肉湯。”她在街邊的攤子上坐下,目光瞥見一波朝府衙走去的人。
“喬姑娘,湯好了。”攤主端上來一碟面餅和一碗湯放在喬懷潇面前的桌上。
“哦,好。”喬懷潇低下頭喝湯吃餅,再擡頭,見到謝昱行從她家門出來。
喬懷潇歪了歪頭,謝昱行已經看見了她,走了過來,“這家的湯餅好吃嗎?”
“挺好的,你嘗嘗。”喬懷潇擦了擦嘴,站起來,作勢要走。
謝昱行沒有坐下來,追上她,“你去哪兒?我送送你,今天長平不太平。”
謝昱行看見喬懷潇疑惑的眼神,解釋道:“都在傳波利人屠了雲邊村,激起了民怨,不少人去府衙要說法,你别被沖撞了。”
“你要去哪兒?”謝昱行又問道。
原本聽見謝昱行所說,喬懷潇想去府衙看看,又記起昨晚陶蔓的話,還是作罷,她想了想才答道:“我要去雁館,我先前派去波利的商人昨天重傷昏迷在雲連山附近,我去看看他。”
“波利……”謝昱行十分自然道,“他或許知道波利如今的狀況,方便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嗎?”
喬懷潇看他一眼,點頭,“方便。”
兩人走去雁館,路上謝昱行十分自然的和她說起話來:“今早我去拜會夫子,沒想到夫子和從前别無二緻,還是一樣不拘世俗。”
“哦,你是說他那光頭啊。”喬懷潇回道,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和謝昱行一道走在長平的街頭,讓喬懷潇有些恍惚而難以言喻的感覺,明明不久前她們分别時還鬧得那樣不愉快呢。
但雲連村的血腥将那些都沖淡了,在生死面前那些對不上頻的心思糾葛顯得沒有份量起來,而現在,喬懷潇扭頭,目光從謝昱行的鼻尖平移到下颌線,将他的側臉收入眼底。
那天的一巴掌實在是毫無理由的遷怒,她抿了抿唇,終于知道現在自己的無所适從是什麼了。
她不尴不尬的開口,“昨天我……”
雁館的門在此時打開,陳所得叫起來,“小幫主,你來啦,謝大人你是?”
喬懷潇咳了一聲,“我們來找羅樹,他的傷情穩定了嗎?”
“昨晚還好,今天一大早傷口又流血了。”陳所得讓開路來,“幫主早早就趕過去了。”
喬懷潇蹙起眉頭,加快腳步,走到羅樹的院子,一進去,果然看見了遲徹。
遲徹的目光在謝昱行身上稍做停頓,很快的移向喬懷潇,“羅樹的傷口開裂了,郎中在給他包紮。”
喬懷潇頭也不回的進了屋子,走到床邊,床上的羅樹臉色慘白,而那日喬懷潇見過的他肩頭上的傷口不停在流血。
郎中用繃帶纏緊包紮,又給羅樹灌下湯藥,忙的頭上大汗淋漓,他忍不住說道:“這傷也太多了,肩上有,腰上也有,還有從高處滾落下來的擦傷,昨天送來的已經算很及時了,但他這樣,一時半會還是醒不了。”
那天沒來得及細看,此時看去,羅樹身上真是遍體鱗傷,令人不忍直視,喬懷潇臉上帶着愠怒,“我是在雲邊村前三裡地發現他的,大概率就是同一夥波利人下的手,那群雜碎,真是該死。”
“原來是這樣,我說他怎麼會傷的這麼重,這是下了死手。”遲徹繃緊了臉,“聽說波利騎兵的屍體還在府衙,我看就該把那屍首挂在城門示衆,才能平民憤。”
謝昱行目光微閃,看向遲徹,遲徹的臉上帶着憤恨,但這憤恨和喬懷潇的似乎又不太一樣,他正想着,猝不及防對上遲徹的視線。
“謝大人,你來長平可是為了出使通商?我看此次通商是絕無可能了,更不能輕易放過那群波利人,不然我們大慶此後威嚴何在,怎麼能震懾住西邊衆邦,你說是不是?”
“兩邦之交,審慎為重,陛下自有聖裁。”謝昱行笑笑,“我謝某雖為出使通商,但大慶國威不可侵犯,百姓安危不可置之不顧,我已上書陛下,使隊依舊,但不為通商,而必定為枉死的百姓奪一個公道。”
謝昱行的聲音擲地有聲,喬懷潇愣了愣,随即,隔着一道牆的外面街道傳來一陣陣吵鬧聲。
喬懷潇聽見了熟悉的聲音,眉頭一凜,“我出去看看。”
謝昱行追着她而去。
遲徹看着她們的背影,床上的羅樹嗫喏出聲,他回過神來,彎下腰去,“你說什麼?”
羅樹睜不開眼,隻覺得置身在一片向下陷落的沼澤地裡,他無意識喊道:“娘,救我。”
遲徹挑了挑眉,問道:“你娘在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