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蔓臉色也不好起來,眼神示意仆從給内監塞了幾個元寶,内監咳了咳,“喬姑娘也在宮裡進學過,聖上知道你與公主交好,這才想到了你吧。”
喬懷潇臉色灰敗,因着遲徹,她才想着和謝昱行一同往外邦去一探究竟,但她從沒想到,這旨意還帶來了靜安的死訊。
内監隻以為喬懷潇不想受出使風沙的苦,于是安慰了幾句,便道:“行了,咱家要去找逸國公了,可否帶個路。”
趙鵬毅眉頭緊皺,但見陶蔓和喬高湛都被喬懷潇被派去出使的消息給打了個措手不及,他踏出一步,伴着内監朝外走,“吳公公,這邊走。”
内監眼睛一掃,動作有些停滞,“您是趙總督,怎敢勞煩您。”
“我正好要去使館,公公和我一道走吧,吳公公是哪日出發的,這一路上來想必是快馬加鞭了。”趙總督試探道,要說着急和震驚,他是一點都不比陶蔓少,他實在想快點了解清楚,這明德帝怎麼就突然想起喬懷潇了。
吳公公确實一路馬車坐得腿酸胳膊疼,當下還真樂于和他說上幾句,兩人你來我往的說着,呼啦啦的侍從跟在他們身後離開,喬宅裡一下子就空了。
仿佛剛剛的窒息是人太多空氣都被擠占了,喬懷潇猛地呼氣,又吸進一口氣,長長無法平複,“怎麼是讓我去迎棺椁的?”
她想着靜安的事情,陶蔓則是牽腸挂肚着她的動向,聽到她的話,立刻道:“怎麼,原來你是早就想出使的?你都瞞着我們謀劃了什麼?”
喬高湛安撫似的拍了拍陶蔓的手臂,“稍安勿躁,遲徹勾結外賊卷走金銀出逃的事情,趙鵬毅還沒進報聖上,但難說是不是陛下已然知曉,若是知曉了,此舉或許是有将功補過的意思,雖然危險,但看樣子也是不得不為之。”
“你的意思是你贊同她去?”陶蔓凜聲一問,瞬而又眉頭飛揚過去,笑了,“不對,你是以為我會不同意?”
這下連喬懷潇都愣住了,直直的看向陶蔓,“母親,你的意思是願意我去?”
“怎麼,在你眼裡,你母親我就是個不曉大義的小女子了?”陶蔓頓了頓,視線落在喬懷潇身上,陶蔓想起第一次見到襁褓中的她的樣子,那麼小又柔弱的一個,如今也成了如此堅韌有主意的姑娘了,目光不自覺放柔,“當年離京的時候你整日郁郁寡歡,我想着你願意經商,那就去,見見大好河山錦繡繁景,心情也會開闊些,但其實每次你離開家的時候,我總是會擔心你在外會不會缺衣少食,會不會受人白眼被人欺負。”
從小,喬懷潇得到的愛從不比别人少,但在嬌慣之下,她甚至有着其他鐘鳴鼎食之家的孩子們可望不可及的自由,她當然知道,她的自由後是父母的徹夜難眠和殚精竭慮,此時她不禁有些後悔,“母親,我……”
“你父親總是寬慰我,你這麼聰明的一個孩子,到哪都招人喜歡。”陶蔓指尖拂過她鬓邊碎發,視線描摹過女兒秾華而又恣意的眉眼,“那天那夥人沖去雁館要找你都麻煩,我吓死了,連忙追着你父親去,沒想到倒是雲邊村的人先護在你的身邊。”
陶蔓輕輕搖頭,喬懷潇意識到她的态度,怔在原地。
寂靜的院落中隻有他們一家三人,喬高湛的心中好像有一條線被兩端拉扯,一端說阻止喬懷潇去,鄰邦異動不是小事,且不說歸期不定,連安全都成了問題,他不能讓懷潇置于險境,另一端卻又不斷高喊,懷潇本就該是恣意飛翔的鷹,他不能再像當年一樣拖她的後腿。
那日謝昱行和喬高湛坦白這事,喬高湛一直不知道怎麼和陶蔓開口,他上前輕輕攬住她,聽見她的聲音有些哽咽,“這次不需要你父親來勸我,你該去的。遲徹潛伏在大慶這麼多年,他的目的豈止是雲邊村,還有靜安,她……”
“她們需要你。”
喬高湛好像聽見了心中那根拉扯着的線崩斷的聲音,他握了握拳,“雖然聖旨已下,我知道你也是個倔強的性子,但我和你母親還是要對你說,我們不會攔你,你放心去,我們會在長平一直等你回來。”
眼中的淚越聚越多,豆大般砸了下來,喬懷潇心中自責起來,悔意更生,但這并非是她後悔答應謝昱行一起出使,而是後悔于對父母的隐瞞,她有些說不出話來。
那雙漂亮的眼睛盛滿悲傷,但底色仍是堅毅,陶蔓摸摸懷潇的腦袋,似慰似歎,“虎父無犬女。”
“父親當年崇德力谏,直面天顔仍不退讓,我自然不能比父親差。”喬懷潇吸了吸鼻頭,“靜安在等着我。”
當年裴安和喬懷潇交好,喬懷潇離開京師,裴安遠去波利,兩人的聯絡也并沒有因此中斷,沒有人比喬高湛更明白摯友間的守望相助,他點頭,“當年和親,是大慶對不住她,即使身死,也該魂歸故鄉。”
喬懷潇不想将靜安的死訊訴諸于口,默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