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面色平靜,好像剛剛替她撥弄頭發的不是他一般。
謝辛辛在心裡笑了一聲。
假正經。
口上卻笑吟吟,向他道:“來啦。”
陸清和才将目光望向她。二人在亭中一站一坐,趁着夜風,對視一眼,别有一番畫意詩情。
陸清和清了清嗓子,方道:“怎麼一個人走出來了。”
“嗯?”她沒反應過來,迷蒙着答,“怎麼了?”
難道來這吹會兒晚風,還要向他提前報備不成?
“無事……”陸清和沉吟片刻,道,“我們走了,鄭瑾瑜一個人要再合上那些箱子,似是罵了幾句……”
居然把這茬忘了!
謝辛辛一拍腦袋,鄭瑾瑜罵罵咧咧的樣子浮現在眼前,不禁笑了出來,想了想,又道:“那你呢?跟着我出來的?”
陸清和轉過頭去不語。
她早習慣了陸清和時不時就變成個悶葫蘆的樣子,自顧自道:“有人偷了鄭瑾瑜的箱子,又還了回來。這事已畢。隻是少的那個酒桶沒回來,甚至又平白不見了幾個,我總覺得漏算了什麼。”
“依你看,此事有幾人參與?”陸清和問。
謝辛辛掰着指頭數道:“那船工喊水鬼喊的最勤,又說能找人與水鬼通靈,這偷箱子的事必有他的一份。那通靈的夥計裝神弄鬼,也是從犯之一。那麼……”
她忽然發現了不對勁。
“通靈”儀式的時候,那兩人都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是誰把箱子送回來的呢?
“還有第三個人?”她驚道。
陸清和嗯了一聲,竟是小聲笑了:“聰明。”
“不過現在箱子已然複還,這第三個人露不露面也無所謂了罷。”她歎了口氣,“陸清和,你挺會查案的,究竟官居何職?”
陸清和瞳孔沉了沉。
“你不說我也知道,這般慣會辦案的,多半是大理寺的人吧?手中有實權,怪不得北瑛王府重視你。”
實權?
他握緊了指節。
他何嘗不想有實權。
謝辛辛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兀自道:“這船上倒不像有大奸大惡之徒,可事情如此詭異,令我總覺得還有些蹊跷。”
忽然江水翻起一陣浪,打的畫舫微微搖晃了一陣。兩人扶着闌幹往船下看去,江水卷着白浪花拍着船身,連帶着把這句話也打散在風裡。
“不對。”陸清和忽然出聲。
“這船的吃水變了。”
謝辛辛凝眸,也看向船身的水位。
果然,不知何時,畫舫的吃水線相較于剛登船時變淺了許多。
兩人相視一眼,既而極有默契地一同回身去往貨艙。
卻見鄭瑾瑜已經抱着阿鳳,淌着淚,慘然向趕來的二人道:
“我的兔皮褂子……”
“怎麼回事?”謝辛辛忙問。
鄭瑾瑜抹着淚水,哽咽道:“我娘拖我給姑姑送的金線繡貝母扣的蝠紋窄裉兔皮褂子……”
“說重點!”
“我看過了十七箱金銀綢緞,忽然想看看我娘囑咐的那件兔皮褂子還在不在……”
“于是我往箱子下層多翻了翻,發現這、這每箱隻有上層東西好端端地放着,底下的部分都用棉花填滿了……”
“啊?”謝辛辛急道,“别管那褂子了,你那些裝着金銀會子的箱子呢?”
“也是一樣。”鄭瑾瑜哭喪着臉。
謝辛辛聽得都想自掐人中。這鄭瑾瑜是有多不食煙火,竟然先心疼褂子再心疼錢。
阿鳳被他抹了一身的眼淚鼻涕,求救般地看向陸清和。陸清和輕歎一聲,上前把箱子上層的物什一撥,露出底下白花花的棉絮。
“看來這些東西已經沉下水了。”陸清和道。
謝辛辛原來想的沒錯。怪道這船怎麼吃水位淺了這麼多,原來盜賊已經将鄭瑾瑜的大多行李偷梁換柱。
鄭瑾瑜還未明白,抹淚啊了一聲,問道:“沉水裡了?”
“沒錯。”謝辛辛上前拍了拍貨艙一角的酒桶,“就裝在這個裡面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