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若是劉宛看到她這樣,定會笑她慣是這樣會趁機讨巧,别說吃虧了,饒是自己的錯都能從别人那裡讨來三分好。
可惜宛姐姐無法跟着自己來。
聽了這話,陸清和略偏了偏頭,道:“我們的交易,似乎并非是什麼上得台面的東西。若在契書上寫我們如何計劃坑騙宣王府,恐怕寫了也難以上告吧。”
謝辛辛:“……這也是。”
她收回手掌,望着漸漸垂下的夜幕,唉聲歎氣起來。遇上的問題越多,越發覺得自己思念劉宛,思念爹娘。思念完了,還得提着一顆腦袋和一顆心,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天漸漸暗了,心酸歸心酸,謝辛辛終于想起來,“阿鳳呢?被你一擡手趕去廚房,還不出來?天都要黑了。”
她才要回身去叫阿鳳出來,手腕卻又被細長堅韌的手指給握住。
謝辛辛回頭,一眨一眨地看他,将手腕在陸清和的虎口處挪了挪:“怎麼總是捉這一處。”
打從她給陸清和下藥那天,他就偏愛握住她的腕。
他一松手,卻馬上又捏住她的手掌翻過來,将懷中一柄六寸餘長,纏着絲绫的袖劍穩穩放在她手心裡。
謝辛辛合掌捏了捏,驚訝道:“你的那柄劍。”
陸清和點頭道:“以劍為證。此劍自幼随我身,若我食言,你可以拿着這柄劍去北瑛王府尋我父母,稱我二人兩心相悅,私定終身。他們會相信的。”
定情信物?
謝辛辛覺着像是這個意思,好奇掂了掂,雖覺得十分輕巧,仍是忍不住說:“我看話本裡面定情,多是用玉佩手串一類的物什,你沒有那些要給我嗎?”
“……定情……?”陸清和面上好像有一閃而過的倉皇,清了清嗓子,“想多了。隻是覺得你今日的提議十分危險,應當有個防身之物。”
話是好話,叫他說起來怎麼這樣别扭呢?
一顆種子在謝辛辛的心裡冒出小芽。
她想問陸清和,那你呢?
想想罷了,他有阿鳳護身,用不着自己操心。
是夜,謝辛辛回了一封誠心意婉的長信給宣王府,信中大緻說明,王負已被收押,北瑛王府暫無動作,世子若有布局可以遣人來與謝辛辛配合之類。
謄寫之前,是陸清和在一旁替她起稿,酌量着書信内容,一封書罷,見她書法軟麗,言辭比他所起稿的更為謙恭,又仔仔細細的封上信,提腕寫下敬啟尊鑒,不由得輕哼一聲。
她在座上伸了個懶腰,瞪他一眼:“你不知道,這人原是個瘋的。”
陸清和道:“趙世子?如何瘋?”
将毛筆随意擱在鎮紙上,謝辛辛思索道:
“那是很小時候的事了。謝家與王府說親時,宣王府擡着禮品來訪,那時趙世子似乎與我在花園裡見了一面。”
“我在家沒規矩慣了,隻顧着玩王爺送給我的一隻含着瑪瑙珠子的玉虎,對趙世子說話敷衍了一些……”
上方傳來一聲輕笑。
謝辛辛坐起身子,才要惱他,卻見這人眉宇之間像有缱绻溫柔。
她才收了性子,沒多想,繼續道:“他當時看不出來什麼。後來爹爹說,世子回王府發了好大的狂,發賣了好些下人,還險些把王爺給打傷了。你說這是不是瘋?”
瘋不瘋不知道,倒早有耳聞此人性情暴虐、陰晴不定。
“此種婚約,作廢也是幸事。”
謝辛辛笑着向他,不答。
……
次日一早謝辛辛還未清醒,就被陸清和拉來到孟安下轄的礦山處。
兩人再加一個阿鳳,一行人臨到礦場,遠遠望去的時候,似乎還能看見礦丁在其中勞作,等他們走近,這批人卻又無影無蹤了。
她勉力睜着眼睛,将腦袋中的困意甩出去:“方才那些人呢?”
陸清和道:“有古怪。”
什麼古不古怪,她昏昏的懶得去想,抱怨道:“既然昨日說開了,此後你有什麼發現、什麼計劃,回家再同我講就行了,何苦清早拉我往山裡走。”
昨晚上她翻來覆去地想事情,沒睡一個整覺,最後得出結論:既然陸清和說此案必須和宣王府有關,那王負的嫌疑幾乎不用她動手就能洗清。謝家案的卷宗已然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那她還努力什麼?
仿佛知道她的意思,陸清和溫溫和和地應她一句:“休想躲懶。”
“好硬的心腸。”謝辛辛嘟嘟囔囔,“除了我,還有誰願意嫁你?”
陸清和身形微頓,耐着心跟她道:“你不是想破謝家的案子?”
她一愣,清醒了幾分,點頭稱是。
“那便好好跟着……”
他輕輕道,最後幾字幾乎微不可聞。
“好好學些這些,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