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果然可惡!”藏青色衣裳的男子附和。
有個當官的大表哥在身邊,顧窈怕他們未曾看清情形,一時急了:“你别聽他胡言亂語!分明是他手腳不幹淨,我們看得清清楚楚!”
聽此,沈雲羨微微挑眉。
他方才就觀這姑娘小小年紀,卻果決有魄力,比之身邊那優柔寡斷的少年要好上不少。
且她這面容,眉不染而如墨,眼眸清淩,一張小臉生得絕色。
他心中意動,問她:“姑娘何許人也?怎會遇上這樣的人?”
那陳秀才同為男人,怎能看不懂這看似主持公道的人已站到了那丫頭一邊,急得大叫:“好啊,你們狼狽為奸,一齊出來冤枉本秀才!”
“放肆。”
一側漠然的男人變了神色,語氣森然:“方才你作案,本官看在眼裡,若無他二人,你照樣被抓。
京兆尹院查案,丢失财物者留下,其餘人等退散。”
見魏珩如此快便自報家門,沈雲羨轉眸看他。
怎這般不合常理?
他何時會擺官家譜了?
眼看真撞上兩位大人,陳秀才臉色煞白,不敢再吱聲,其餘人亦是稀稀拉拉散去,隻留下幾個真丢了東西的路人。
那邊,敦實的掌櫃的擦着汗前來,行了一禮,委婉道:“二位大人,若要查案,便不必在小店了罷……”
畢竟這般真真打擾了他做生意。
旁人聽聞他店裡有扒手出沒,哪個還敢來。
說實在的,他甯願陳秀才沒被抓出來。
沈雲羨撇他一眼,扯了扯嘴皮,懶懶道:“都帶回京兆尹院。”
見那掌櫃深呼一口氣,他露出嘴角虎牙:“掌櫃的也一起罷。”
·
此案其實不過是個偷摸小案,隻事關秀才,這才要嚴審。
一輪一輪供詞下來,顧窈早已累得嗓子冒煙。
她身側的何紹川亦是如此。
他是男人,被問得更嚴些。
這般年紀便去牢房裡走了一遭,雖隻是施壓,并未受刑,但心中仍舊不輕松。
二人喝了幾口水,便見繡衣坊裡的那姑娘走到他們面前,揪着衣角道:“多謝二位替我出頭。”
這姑娘許是哭過,眼眶紅紅的。
何紹川一時沒了方才的怨氣,撓撓頭,道:“無事,無事。”
顧窈卻鼓起嘴,沒說話。
眼見姑娘又要哭,何紹川撞她胳膊一下,惹來顧窈怒視:“作甚!”
何紹川又收回手,尴尬道:“……沒。”
這般情景,放他們平日裡是再正常不過,但在旁人眼中,卻是拈酸吃醋、鴛鴦玩鬧了。
沈雲羨歎了口氣:“佳人有主啊。”
魏珩警告地橫他一眼,沉聲:“莫要胡言。”
他走進堂中,問她:“你是自個兒回,還是跟我一道?”
男人眉宇間帶着絲絲疲憊,吐出口的仿佛一句平常客套話。
但顧窈可不敢客套。
她應激一般地站起來:“我、我跟你一道回!”
時間耽擱這麼久,她原也該回魏府了。
何紹川一臉懵,卻看見顧窈嘴巴動了動,他大抵看懂口型,是叫他自個兒回去的意思。
可他心中又郁悶,那男人是誰?怎麼與顧窈如此親近?
且還帶了一絲不虞。
沈雲羨看着,哼哼笑出聲。
好個魏珩,他還當他是轉性兒了,原來本就是他手裡的人啊。
·
魏珩未曾騎馬,與顧窈共乘一車。
京兆尹院的馬車有些老舊,車轍子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搖搖晃晃的,讓顧窈的身軀跟着擺動。
在這位甚有威嚴的大表哥面前,顧窈不敢動作太大,她盡力穩住自個兒,手緊緊地抓住墊子。
死寂一般的沉默在馬車間蔓延。
顧窈一再猶豫,還是問道:“大表哥,案子解決了嗎……”
魏珩掀起眼皮,眸光淡淡。
解決了,且解決得甚好。
從這偷盜的陳秀才身上查出,他是因好賭敗光了家财,賣妻又賣女,近日來已偷盜數次。
而從他賣女的線索上,又查出與京中那拐賣孩子的猖獗人販有幹系。
一層層抽絲剝繭,引出這樁大案,是意外之喜。
他回去,是為拿卷宗,又見天色已晚,便湊巧送她。
魏珩輕嗯一聲:“在審。”
顧窈吐出一口氣,忍不住彎眼笑笑:“那就好!”
魏珩凝她一眼,不知該說甚麼。
她若是他的親姊妹,他大可以教訓她莫要多管閑事、莫要與外男交往過密,但隻是個才來沒多久的表妹,便不至于此。
最終,他隻道一句:“往後在府中,安分些。”
顧窈原本因抓住扒手而激動的心冷卻下來,不敢與他争辯,隻應一聲,待到達魏府,提着裙子便飛快跑走。
她鬓發上的墜子搖來搖去——
魏珩眯起眼,念起那聲親昵“搖搖”,漠然吩咐:“去查送她上京的何家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