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窈心裡有了數。
“行了,才認得幾日呀,裝什麼姊妹情深。”魏妘揚唇一笑,“她既來了,咱們便開始玩罷。”
魏嫣略過她前頭那句話,問顧窈:“阿窈,飛花令你可會?”
顧窈心裡頭不由一抖,略有些氣虛。
甚麼飛花令,她分明是來玩蹴鞠投壺的……
她抿了下唇,被大家夥期待的目光盯着,道:“……隻聽說過。”
魏妘哼笑一聲。
果真是泥腿子。
飛花令這般常見的遊戲,她也僅隻聽說過。
她眼睛轉了轉:顧窈該不是一點兒不會玩罷?
自顧窈入府,她便深覺哪哪兒都不對勁。
她那張臉生得太引人注目,便是她的同胞弟兄魏瑜,亦說過表姐美豔無雙這話。
他可從沒這樣誇過她這個親姐姐!
倘若今日能讓顧窈出醜,那便是好事,玩不玩得盡興也不算得什麼了。
她挑挑眉,道:“聽說過便行,本來就是為着盧表姐沒來讓你湊數的。咱開始罷。”
顧窈扯了扯嘴角。
魏嫣與魏妘這兩人,在看不起她這件事兒上,當真是親姐妹。
魏嫣是暗地裡瞧不上,有時說漏嘴一兩句,還要她諒解。
魏妘便是明晃晃的,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樣。
也罷,來都來了。
顧窈數了數自個兒肚子裡為數不多的詩詞存貨,模糊還記得一些,但有無錯處便不好說了。
桌上,裴炆欽已起了個頭:“既是在春和景明,那咱們便以‘春’為題,不拘五言七言,答出來便好。”
明眼人都曉得他這是在體諒顧窈。
畢竟“春”的飛花令,都快被他們這些人玩十好幾遍了。
魏嫣嘟嘴。
好不容易與表哥在課下玩遊戲,還要玩這等沒趣的——
她看看面容忐忑的顧表妹,心裡略微暢然。
從裴炆欽開始,他說了個不大常見的詩句,輪到魏璟、魏瑜,亦是如此。到了魏嫣,她随口答了個人人都會的——
見表哥看過來,她有些回避地移開眼。
誰教表哥那般體貼呢。
魏妘暗道她虛僞,亦是說了個衆人皆知的。
魏嬌見二位姐姐已然出手,自個兒再說簡單的倒顯得魏府女眷太欺負人——且一輪遊有什麼意思,總要讓顧窈挺到第二輪。
她狡黠笑笑,說出昨日才背的一句。
顧窈的指甲不斷地戳在自個兒的手心裡。
她默默聽着衆人吐出口的詩句,心中準備好的被魏嫣、魏妘搶先答去,隻得又磕磕絆絆背了一句“春風不度玉門關”①。
若說她為何會這一句,還是多虧了何紹川。
前年他鬧着要參軍,整日念叨着這麼句詩,說自個兒要報效大齊雲雲,讓何伯伯揍了一頓便不再提了。
裴炆欽贊道:“表妹說得好。”
魏妘輕哼一聲:“繼續啊!”
下一輪,顧窈卻是不好再混過去了。
她的文化統共就那麼點,讓她玩飛花令,實在是太過為難。
顧窈坦然道:“我輸了,你們繼續。”
魏妘微微張開嘴巴,作吃驚狀:“表姐,你怎麼這麼快就輸了?連詩仙詩聖的詩都還未說呢!”
“春字題已經夠簡單了,恐怕三歲小兒也會罷?”
顧窈默然。
她為人豁達,但隻文學這一事上,有些隐隐自卑。
幼時貪玩,甯願上山下河,也不願意屁股挨在闆凳上學書寫字。
《千字文》被爹爹拿着棍棒守着教,也隻學會了前兩句,且還寫不來。
後來,他便由着她跟在何伯伯後頭學練武了。
可如今在上京、在魏家,即便不是今日這飛花令,往後也有諸多時候需要用上讀書寫字的。
她眉宇間帶着沮喪。
魏嫣瞅見表哥不忍神色,搶先開口:“二妹妹,你怎麼如此苛責?阿窈從陳縣來,現下對這些不大熟絡,但往後便好了呀。”
魏妘翻個白眼,正要說她假惺惺,便又聽裴炆欽接上:“阿嫣說得正是,既不好玩,咱們便不玩了。”
魏璟、魏瑜也紛紛應聲。
魏妘磨牙。她一人哪能抵得過這麼些人。
可恨兩面三刀的魏嫣,又想顧窈出醜,又要在裴炆欽面前裝好人。
她冷笑道:“成,那咱們便換個遊戲玩!去玩蹴鞠去!”
魏妘上勾的眸子掃過顧窈,見她神态猶豫,心中不免輕蔑:
瞧她那模樣,文不成武不就,來魏家投親便想裝大小姐得個好姻緣,哪有這麼容易的事兒!
想到近來連閨中密友也向她打聽魏家新來絕色傾城的表姑娘,她一時沉下臉:
一個泥腿子也敢來借她們魏家的東風,那她便要把她打回原形,讓她哭着滾回她的陳縣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