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起來很小氣嗎?”周澤鐘表情未變,隻是專心緻志地把剛剛用過的碘伏棉棒放進了提前準備好的密封袋裡,打算明天把這些醫療廢物一起丢進有害垃圾裡。
重新抽出一根新棉簽,他擡手又要去整治施韫另一隻受傷的膝蓋,卻發現她的白色裙擺因剛剛的激烈扭動而跑到了大腿根的位置。
周澤鐘撇開視線,若無其事地将她的裙擺重新拉到膝蓋之上。
“再說,這種程度也能算報複?”他語氣淡淡,看向女孩的眸子藏着些不易察覺的波瀾。
“哼,”施韫俯下身子,把氣鼓鼓的臉湊到和男人很近的位置,“怎麼不算?同樣的情況,你以前還會好聲好氣哄呢,和現在可差遠了。”
距離太近,周澤鐘幾乎能看到她臉上根根分明的淺色絨毛,女孩口腔裡清爽的熟悉薄荷味也瞬間撲了他滿鼻。
“你都說是以前了。”他保持半蹲的姿勢不自然地往後退了半步,眼睛低垂沒再看她,“假如一個男人用同樣的态度對待女朋友和其他人,你覺得這合理嗎?”
“我是其他人……”施韫睜大了眼睛,低喃的語氣裡帶着濃濃的不可置信。
周澤鐘情緒未變,手裡的棉簽再次精準命中傷口。
“不然呢?難道我應該在你提出分手後,照舊把你放在女朋友的位置上嗎?”他倏地站起身,半眯的眼有些冰涼。
或許是為了自己的無能而發洩,即使藥物帶來的痛楚并不強烈,但施韫還是扯着嗓子故作嬌氣地喊疼。
周澤鐘看到她這副撒潑耍無賴的樣子有些頭疼,但還是不留情面地嚴肅表示:“手肘上還有兩處傷,老實點。”說着他用空閑的左手把人按倒在了床上。
男女體型差異大,施韫很輕松就被他單手固定在床上動彈不得。
扣在右肩的男人手掌寬且大,不夠細嫩的觸感摩挲在肌膚上有些癢,施韫像條砧闆上的魚死命掙紮着。
“既然我是其他人,你又何必做到現在這種地步?”
施逸的床和周澤鐘住的這間小卧室就一牆之隔,他在第一次聽到妹妹吱哇亂叫時就馬不停蹄趕到了周澤鐘的卧室門口,生怕對方遭到什麼不測。
但除了開始那聲呼叫,門内兩人的聲量都并不大,隻隐約聽出氣氛并不那麼融洽。
施逸在門外踟蹰了很久,他猶豫的點在于妹妹和周澤鐘兩人藕斷絲連的暧昧關系,萬一屋内是什麼少兒不宜的畫面,那闖進去的他這輩子大概也就活到這了。
欲敲門的手頓了又頓,終于施韫一聲含怒的“放開我”給他加持足了勇氣。
施逸猛地推開并未上鎖的房門,迎面對上的就是半躺在床上的施韫正弓起上半身啃咬周澤鐘的畫面。
不管事實如何,站在家人這邊總沒錯,施逸二話不說沖上前把蹲在施韫面前的男人給一把推倒在地。
周澤鐘摔坐在地,手裡握着的一盒棉簽盡數散落在地闆上。
他不解地看着面色愠怒的男人,擰着眉問:“你幹嘛?”
施逸細細清點着妹妹身上新添的傷口,他對着周澤鐘氣急罵道:“她幾分鐘前吃小龍蝦的時候明明還四肢健全,怎麼來你房間一趟就傷殘了?”
“你一個男人跟她小孩子家家的計較什麼?就算她有不對的地方,你也不能打她啊,你這樣算什麼男人?”無暇顧及妹妹顫巍巍拉架的手,施逸沉浸在自己的想象裡瘋狂出擊,“枉我還拿你當真兄弟,我真是看錯你了!”
周澤鐘偏薄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上嘴唇似乎快要消失在人類視野中,看起來竟比去英國留了一年學回來的錢餘還要少上幾分厚度,本想拉架的施韫突然跑偏思路有些想笑。
“傷殘?你的用詞好蠻橫。”周澤鐘即使面無表情也不難感受到他此刻無語的程度。
周澤鐘強烈要求,在證明施韫和施逸是親兄妹的證據收集活動中,強闖民宅一定要納入兩人的檔案裡。
“還有,你的時間觀念也是夠令人歎為觀止的。”周澤鐘把點亮屏幕的手機擺在施逸眼前,“如果我手機上的時間程序沒出錯的話,我給小龍蝦收完屍至少都是四十分鐘前的事了,請問你幾分鐘的答案是從哪裡計算來的?”
手機被摁滅随手丢到櫃腳邊,周澤鐘掀起眼皮看向床上手足情深的兩人,嗤笑一聲:“能不能教教我?讓我給出的工資發揮它的最大效益,作為資本家可太需要這種‘度日如年’的效果了。”
他神态太過淡定,這叫本就不自信的施逸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
施逸咽了咽口水,被堵得啞口無言的他默默把視線轉移到身旁的妹妹身上,暗示她趕緊說上兩句。
收到求助的施韫勉強地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苦澀:“額,其實這傷是我自己造的,周澤鐘剛剛隻是在幫我上藥而已......”
施逸還在試圖挽救自己:“那你在裡面嗷嗷叫啥?”
“你就把它當成一種情趣吧......”施韫緊閉雙眼,深深地歎了口氣。
經她哥這一折騰,施韫先前憋着的怨氣瞬間就洩掉了,現下她隻覺得這局面有點過于诙諧了。
施韫剛想張嘴緩和些什麼,就見周澤鐘站起身把他們兄妹倆統統趕出了房間。
站在房門口的兩人面面相觑了好久,忽地房門又被從内打開,一隻正舔着臉挽留的胖橘貓也被無情的男人丢了出來,正式加入兩人的無言陣營。
三雙眼相對,各有尴尬。此時此刻,不同物種、不同性别、不同年齡段的大家跨越隔閡擁有了一樣的默契,紛紛沉默轉身去往各自所屬的領地。
燈光熄滅,連窗簾都被拉嚴的房間暗的不見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