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低落情緒的影響,以及能再次見到溫譽文的超強期盼,兩股情緒輪替交織,整個晚上,遲未晞都沒能睡好。
隔天不用鬧鐘也能自然醒,遲未晞六點醒來,站在廁所,對着鏡子裡的兩個超大黑眼圈,發出了美好清晨的第一聲哀怨。
怎麼回事啊,這兩個沒用的東西是什麼時候偷偷出現在她臉上的啊。
遲未晞憂郁着雙眼,揚起左臉,又擰向右邊,對着鏡子裡的自己十分仔細地左瞧瞧,再右看看。
她一雙杏眼偏圓,鼻骨高挺,薄嘴唇,五官小巧輕盈,皮膚吹彈可破,是網上最流行的那種初戀臉。隻不過眼裡時常像飛鳥低低掠過湖面,總有着淺淺漣漪,濕漉漉的樣子,因此看起來總是讓人心疼的楚楚可憐。
現在她下壓着眉眼,嘴扁扁,整個人更像是要碎掉了般,發出了清晨的第二聲哀怨。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她的臉色看起來比昨天還要暗沉那麼一點點。
怎麼辦啊怎麼辦,遲未晞下塌着肩膀,她是不是一點都不漂亮了。
再翻開衣櫃,左瞧右看,翻翻翻翻翻,好像沒一件衣服能入眼的。
遲未晞癱倒在大床上,憂郁吐氣,再看一眼時間。
離和溫嘉檸約好的八點,還有不到三十分鐘。
不得不再次跳下床,遲未晞舉着各種衣服搭配,對着鏡子來來回回好一通比劃,最後卻隻選擇了一件極為素雅的米白色連衣長裙。
而後再紮一個低低的側編麻花辮,出門前,她放棄了新買的糖果色系斜挎包,選擇了挂有平安牌的書包,一切整理妥當,才開始輕聲下樓。
極度沉穩而又鎮定的樣子,仿佛剛剛龍卷風一樣的手忙腳亂并不存在。
路過客廳,遲宗越難得在周末見遲未晞早起,他将手中的報紙往桌上一擱,看了眼她身後背着的書包,沒話找話問:“這麼早去圖書館?”
沒等遲未晞說話,他又補充:“才高一,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緊。”
遲未晞徑直去往玄關,在鞋櫃裡左看右看,最後抽出一雙帆布鞋,臉上不帶情緒地回遲宗越:“我不是去圖書館。”
想了想,還是報備:“我和嘉檸去蕪市玩兩天,周日晚上才回來。”
“哦。”
同樣是聽不出什麼情緒的語調,遲宗越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他遠遠看着女兒低順的眉眼,才恍悟近來她對他的态度總是那麼的冷冷淡淡。
兩人之間不再夾槍帶棍,因此那句想批評她“要出門也不提前講”的話一下就被卡在了喉嚨。
好半晌,遲宗越無奈開腔:“你和嘉檸好好玩。”
遲未晞低聲“嗯”了句,沒再說什麼,轉身出了門。
*
車子一路疾馳,由于起得太早,溫嘉檸在車上和遲未晞剛聊不到兩句,就又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狹小的空間突然變得安靜,遲未晞沉默地看向窗外。
車窗玻璃映出她期盼的倒影,小小的一張臉,與外邊飛馳而過的野花和蝴蝶交彙,它們應該不會知道,在去往見他的路上,她的内心有多麼的翻江倒海。
一切仍如一場夢。
直到被溫嘉檸拉進人聲鼎沸的賽車場,遊魚一樣穿過漫漫人群,耳邊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她們的腳步停在貴賓席處,溫嘉檸朝前方大喊一聲:“小舅舅。”
那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就這麼斜斜朝身後投來一眼,笑了笑,“嗯”一聲,然後視線轉移,和她打起招呼:“晞晞。”
一切才有了實感。
她眼裡再也看不見任何人了。
即便周圍是如此吵鬧的環境,遲未晞也能精準捕捉到他清凜的聲線,此刻她做不到矜持,即便再努力也無法忍住,因此她“噗嗤”就笑出聲,那笑容一定比太陽熱烈。
她迫不及待地走到他的身邊,彎起眉眼,仰起頭說:“小舅舅。”
嗓音比銀鈴還要雀躍,溫譽文不由問:“什麼事那麼高興。”
當然是見到你咯。
可是不能說,遲未晞快速把嘴巴抿成一道直線,擡手藏住偷笑的嘴角,可是沒辦法把眼睛閉起來,因此目光還是喜悅:“我—”
“我...”
突然又變成結巴了。
溫嘉檸以為她不好意思說成績,忙接話:“這次期中考晞晞是年級第三名,肯定高興啦。”
遲未晞臉倏地一紅,才不是因為成績呢,卻也點頭,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嘻嘻。”
溫譽文沒作他想:“年級第三,是挺值得高興的。”
溫嘉檸追問:“小舅舅你都不問問我考了第幾名嗎?”
溫譽文順她意思:“考了第幾?”
溫嘉檸笑嘻嘻:“328哦。”
“全省?”
“年級!”
“就這?”
“......”
溫嘉檸理直氣壯:“你少瞧不起我,沒聽過嗎,外甥多似舅,我肯定是像你才這樣的。”
“呵呵。”溫譽文不背這個鍋,“這麼看,晞晞才是我的親外甥女。”
遲未晞倏地擡眼。
他在說什麼!
他怎麼能有這麼危險的想法呢,遲未晞才不願意,忙說:“我是自己考的第三名哦。”
溫譽文無語:“我也是自己考的第一。”
遲未晞還要撇清親外甥女的關系:“我中考可是全市第七名。”無所不在的全市第七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