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王強看了鄭祥慶一眼，臉色冷了幾分，微沉片刻，向馮琨使了個眼色，坐直了身子。

馮琨退出辦公室了，與鄭祥慶擦肩而過，鄭祥慶谄媚地笑着說：“馮秘書回來了啊，辛苦啊，這趟真瘦了不少，好好休息啊。”

馮琨微笑，稍稍颔首，道了聲謝，沒有多言。

鄭祥慶一臉春風得意，笑笑，飛快地進了辦公室，還沒走到王強跟前，就摸着腦袋，大聲說：“王書記，難呐，不好管呐，我來請領導幫忙支招啊！”

馮琨關上門的時候聽到鄭祥慶的聲音，微微愣了下。明明他走的時候還沒有選出改制企業的幹部，難道幾個月過去了，真給鄭祥慶當上了？

但他又不好聽領導談話，馮琨朝裡看了眼，關上了門。

鄭祥慶在王強對面坐下，挫着手，說：“王書記，現在咱們廠裡慢慢平穩了，就是住房問題，我們做了個新的計劃，請書記您審批。”

王強笑了下，都不聽他的安排，直接說：“以前住在哪裡現在還是住在哪裡。”

鄭祥慶臉色僵了下，手本來在包裡掏材料，也停了下來，摸了把額頭，讪讪一笑，說：“現在都搬到城南了，我們就想最好是能就近安排住宿，這樣大家上下班也方便，以前城中心的房子留給更需要的人。”

王強靠向椅背，笑着問：“更需要的人？是誰？”

鄭祥慶一聽，來了勁，雖然沒直接講計劃，但也引誘王強問出了他的問題。他挺直腰背，說：“我們是這樣計劃的，城中心的房子就分給工作中表現優秀的工人，這樣大家就會更加積極工作，做貢獻。”

他說的激情四射，仿佛這是個多麼了不起的計劃。

王強卻看着他，好一會都沒作聲，目光驟冷。

鄭祥慶抿直了唇，也不笑了，後背的冷汗像小蟲一樣爬過，本來燥熱的空間裡，他一絲熱意都沒了。

他當時能夠推選為農具廠的廠長，都是副鄉長劉洋出的力，當然他送的禮也起了不少作用，但是他知道王強不喜歡他，所以每次給王強彙報工作都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生怕說錯一句話惹得王強不高興，就撤了他的廠長職務。

這個住房計劃他給劉洋彙報過了，劉洋說這種計劃肯定需要書記批，而且他不會再幫忙了，因為他幫鄭祥慶當上廠長，王強已經讓了一步，他和王強就鬧的很不愉快了，這個節骨眼上他不想節外生枝，加深矛盾。

他還想當鄉長呢。

鄭祥慶不敢看王強，額頭的汗珠冒出來，順着額角流下來。

忽然王強笑了下，笑的意味深長，鄭祥慶忽地打了個顫。

王強笑完，說：“我來問你，你回答。”

“好。”鄭祥慶坐的挺直。

“表現優秀的可以住多久？一年，兩年？還是五年？”王強看着他，問的認真但語氣裡透着些嘲諷。

鄭祥慶愣住了，眼珠一轉，說：“五年吧。”

王強冷笑，再問：“五年後不是優秀了，再搬出來？搬到哪裡去？”

鄭祥慶額頭的汗更茂密了，他來之前可沒想那麼多，隻想着弄個名頭把城中心的房子分給自己人。

王強靜靜地看着他，等他回答。

“搬……搬，可以先搬到廠裡的宿舍。”鄭祥慶回答的結結巴巴，聲音越說越小，逐漸沒了底氣。

說完便陷入了無限的沉默。

過了許久，王強又笑了下，歎了口氣，說：“祥慶同志啊，你要學習的還有很多啊，離當個廠長的距離還遠着呢。”

鄭祥慶吓的一抖，驚恐地看着王強，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的廠長名頭駁去。

王強收住笑容，神情變的嚴肅，看着鄭祥慶，說：“每個工人都要得住，一視同仁，這是基本原則。”

他語氣生硬，吐詞有力，一個字一個字落地有聲，像砸在鄭祥慶腦袋上，砸得他滿頭包。

“我倒是覺得你現在要多思考怎麼把效益提起來。”王強繼續說。

鄭祥慶摸了一把額頭，說：“是，是，是，書記說的是，我這就回去搞效益。”說着就彈了起來，快速說：“書記教誨我都記下了，我，我就先回去了。”

王強看着他，歎了口氣，甩了甩手。

鄭祥慶跟逃似的跑了，王強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深深的擔憂。

當初是他提議班子成員每人一票選廠長，選出大家都認為夠格的人，這正是因為這個決定把自己給推坑裡了，一直都爬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