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把種子放好,洗洗手坐到桌邊,她端起碗,其他三人才動筷。這似乎成了家裡的習慣,隻要林青沒上桌,無論是兩個孩子還是宋彥都不會動筷子。
林峥想起大姐剛剛叫姐夫“公子”他很是不理解,“姐,你咋總叫姐夫公子啊,公子不是叫外人的嗎?”
他夾了一筷子煮蘿蔔幹,邊嚼邊皺着小眉毛,“狗蛋他娘叫他爹死鬼、小月她娘叫她爹俺家那口子,還有……”林峥把村裡婆娘們對自家男人的稱呼說了個遍,就覺得他姐這麼叫姐夫好像不夠親切。
林青咬了一口白面馍,臉不紅心不跳,“狗蛋爹是秀才?小月爹認識字?你姐夫可不一樣,讀書人自有讀書人的雅稱,我要叫他死鬼、俺家的那口子、”
“咳咳、”還不等林青說完,宋彥就被嘴裡的飯給嗆着了。
林青憋笑,下巴一點宋彥,“看吧,你姐夫都接受不了。”
林峥想了想好像也對,他姐夫是秀才,跟村裡人可不一樣,叫法自然也不能一樣。
“吃你的飯,别跟長舌婦似的,學那些不中聽的話。”林冬瞪了一眼弟弟,轉頭對她姐道:“裡正今兒來問咱家啥時候翻地?翻完地還得曬幾天才好種。”
這是怕她不懂,特意過來告訴一聲?裡正照顧她,大概有宋彥的關系,村裡有個秀才做裡正的臉上也有光,要是秀才将來能高中那就更榮光了。林青看了一眼低頭默默吃飯的宋秀才。裡正要是知道一年後他寄予厚望的秀才要遠走高飛,不知會作何感想。
藥材種子有了着落,接下來便是地了。她家的十畝地種莊稼都是好田,但并不都适合種草藥。比如黃芪耐旱怕水澇,土質疏松的砂壤土最好。牛膝喜溫幹燥,土層深厚、地勢向陽最适宜。他家有塊地種黃芪可以,但另一塊窪地種牛膝卻不合适。
前段日子撿柴,林青把自家和村裡各家的地都看了一遍。趙康平家在山裡有塊地十分适合種牛膝,她打算把它換過來。
林青說了自己要換地的想法,趙康平不同意,不是覺得吃虧,而是覺得林青瞎搞。哪有人用好地換别人的山地?他好歹跟林爹是好友,怎麼能欺負他女兒。
他家那塊地裡面有細沙,種粟和豆子都不愛長,他并不知道就是這種砂質土壤排水性好,才最适合牛膝的生長。
好說歹說都不行,女人做事有諸多掣肘,林青隻好請自己的“男人”出面。
聽她說完緣由,宋彥也很驚訝:“你要種藥材?你會?”這大概是人對新事物最常見的反應。
“不試試怎麼知道,我有八成把握。”林青沒有把話說死。“你隻需幫我把地換下來,其他的不用你做。”
宋彥蹙眉不語,姐仨的生活剛剛好轉,林青若是種不出藥,損失一年的收入不算,她手裡的銀子也得全搭進去,得不償失。
有心想勸,但林青說的也對,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都按照老路子走祖祖輩輩也不得翻身。宋彥糾結了一番同意幫她。
有宋彥出面,請裡正從中說和才把地給換了。趙康平家那塊地有六畝多,林青家的整好五畝,但林青家的地價錢高,平等交換,表面上看林青虧了。
有人說林青傻,她家那五畝地值趙家□□畝山地,結果她就換了六畝多。林老大家氣得要死,張氏嚷嚷着要找林青,被林老大喝住。“裡正給過了手續,你去做什麼?找罵嗎?”
“這死丫頭,就說她養不了家,她偏要擰着,這才多久就敗了五畝好田,再這樣下去那個家都得讓她敗光了不可。”張氏的心都在滴血,就像林青換出去的是她家地。
“看她能種出什麼來。”林壯冷哼。把地給外人也肯給自家人,那就讓她顆粒無收。
林猛重重地把門關上,先前給媒人說他很快就要有房子了,姑娘那邊等他的房子,說好了有房子才成親。如今房子沒了,婚事自然黃了,林猛把這筆賬都算在了林青頭上。
地換好後,林青便花銀子雇張德家的牛翻地。種藥材要深翻,林青花了三倍的價錢,讓張德用大犁來來回回翻了三遍。
張德多賺不少銀子,開心之餘也是很不理解,“青丫頭,你這地為啥要犁三遍?地底下的土都翻上來了。”
“我聽說深耕莊稼長得好。”林青不想多說。現在說什麼都有人懷疑,等秋天她賺了銀子,都不需要解釋人們自然就都接受了。用事實證明比說多少話都管用。
張德歎口氣,心裡隐隐為林青擔憂,他跟村裡人一樣不明白林青為啥用好地換了山地。平日瞧這丫頭也不傻呀?這日子要是過不起來,宋秀才還能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