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聲音發出者捕捉到了于淩清輕聲說出的話語，回答她：“我才剛誕生不久，研發者目前尚未給我取人類姓名，我的編号是700，你可以稱呼我700。”

編号嗎，是啊，700不是喬元茗，它連名字都沒有。

她沒再多言，根據700的指示上前，在保險櫃上輸入700告訴她的密碼，密碼解鎖後，一個小孔旋轉打開，從裡面探出一根細針。

“這是？”于淩清看着這銀制的針孔，似乎是采血用的。

“這是保險櫃的保護機制，它需要驗證人類的鮮血，才能打開櫃門。”700解釋道。

竟然還有幾分道理，于淩清看了看采血針，但顯然還是失敗了，要不然她現在也不會淪落到需要為700獻血的地步。

于淩清把手指放在上面紮了一下，輕微的刺痛過後，櫃門自動滑開。

她擡頭一看，果不其然裡面站着個人，不過是個仿生人，還是沒有腦袋的那種。

這簡直和無頭屍體沒什麼區别，于淩清手指動了動，差點就想把棺材闆給重新蓋上。

但于淩清還是強忍下這股突如其來的驚悚，當務之急，她還是得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沒必要節外生枝。

“你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嗎？”于淩清沒看那些密密麻麻的腦袋們，望着雪白的天花闆問道。

700的仿生軀體走了出來，安裝上那截手臂，又在手臂上摁出一個空格，把藥劑瓶放了進去。

它聽着于淩清的話，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并不想放她離開，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難言的沖動，驅使着它讓它把她留下來。

可它明明沒見過于淩清，卻在它見到于淩清的第一眼，就有種久違的親切感，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第一時間在飛船資料裡查閱了她的資料，也得知了她是實驗體的事。

此刻知道于淩清急切想要離開的念頭，700就發現自己像是中了某種病毒，想要用盡一切手段讓她打消這個想法。

于是700對于淩清的催促置之不理，反而聲線裡難得有了起伏，帶着愉悅的氣息對于淩清說：“你先幫我選一個你喜歡的腦袋，等我滿意了，我自然會放你離開。”

于淩清抽了抽嘴角，700這話怎麼聽起來怪怪的：“滿意？我能知道你是什麼評分标準嗎？”

“沒有标準，按照你們人類的喜好來就行，我會知道你有沒有撒謊。”

于淩清了然，看來700正實時監測着她的生理指标，她暫且還是放棄掙紮吧，反正她也在利用小銀片破解大門，不需要多少時間，她照樣能出去，現在就陪700玩一下，也算是拖延一下時間了。

就在于淩清打定主意的時候，所有玻璃罩都“咔嗒咔嗒”着一個個打開了。

不僅如此，打開的玻璃罩内，那一個個仿生腦殼也都裂開了。

她走近玻璃罩，細細朝這些打開頭顱的腦袋看過去，其實這些頭每個都有些細微的區别，每一個大腦回路構造，都是獨一無二的。

這給她一種，這些全是替代品的感覺，而她熟悉的那個喬元茗，已經不存在了。

或許是徹底失去了一個好友，讓于淩清一時間有些怅然若失。

她從實驗艙中醒來發現，喬元茗所化成的光球不在了之後，心中就一直挂念着，現在看着這些熟悉又陌生的腦袋，有種惋惜感。

可惜了，她在現實世界很可能找不到他了。

于淩清又回頭看了一眼從保險櫃裡走出來的無頭身體，這具身體和她記憶中的模樣沒有區别，但想來和這些腦袋打開後一樣，内裡的構造也不會是她曾經觸碰過的那樣了。

“你怎麼了，根據我的分析，你現在情緒處于低落狀态。”離于淩清最近的那個腦袋突然張口對她說話。

“你不是他。”于淩清輕聲說。

“他是誰？”700的聲線透着警覺，“就是你口中的喬元茗嗎？看來他也不怎麼樣，竟然讓你傷心了。”

于淩清有些說不出的滑稽感，明明知道700和喬元茗是兩個不同的個體，卻總是有種是同一個人的錯覺，這就顯得700的這番話，在自己和自己較勁一般。

她不小心笑了一下，微揚的唇角立馬被700探測到了。

“是我說了什麼搞笑的話嗎？”700的話語裡充滿了迷惑不解。

“不，不是。”于淩清搖了搖頭，“我可能是觸景生情吧。”

于淩清也不知道該怎麼向一個人工智能解釋這個問題，把700和喬元茗對比，這事有種說不上來的好笑，不過對700來說，恐怕是不能理解這種想法的。

700本來還挺開心，自己竟然能逗樂她，可現在一聽到這話，隻覺得渾身的數據都開始攪拌，像是在和什麼較勁一樣。

它隻能得出結論，這話它不愛聽，它不想做别人的替身，也不喜歡她是因為别人而升起的情緒。

但這并不是一個人工智能該有的想法，反倒像是一個人類的思考，當然，這也是它通過系統中的一些小說作品裡的情節，得出的結論。

因此，它根據自己一系列的反常症狀，700有理由認為自己的程序出現了重大故障，導緻它的認知系統出了問題，然而在緊急排查過後，它并沒有檢測出異樣。

究竟是它能力不行，還是說這其實是正常現象？

經過它初步判斷，這種異常情況隻有在接觸于淩清的時候，才會出現。

所以即便是為了查清這種情況是因為什麼而産生，它也必須和她多接觸才行，那它就更不能輕易放于淩清離開實驗室了。

每一個腦袋的眼睛裡，蓦地閃過一道幽光，和諧統一，帶着意味不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