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岘擎看着對方的笑容，恍惚間，像回到了曾經。

曾經他們倆人也是現在這樣子坐着，隋滪也像現在這樣子笑，雖然以前看不清，但肯定也是和現在一樣，帶着滿足和幸福。

他和他，曾經是幸福的！

“大爸爸，你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住？”遲至冬一句話，打破了遲岘擎的回憶，也讓隋滪收了笑容。

“大爸爸是大人，不能讓爸爸照顧。”

“可大爸爸在生病，爸爸為什麼不照顧大爸爸？”遲至冬歪着頭看着遲岘擎。

遲岘擎留意到兒子話裡的意思，皺了皺眉頭，上下看了隋滪好幾眼，才問到：“你怎麼回事？病了？”

“已經好了，你不用擔心。”隋滪搖頭。

遲岘擎立刻閉了嘴。

随便問句，怎麼就變成了擔心？誰那麼無聊去擔心你一連朋友都不是的外人。

隋滪還想說些什麼，服務員敲門進來上菜。

遲岘擎早上沒吃多少，遲至冬大概因為要見大爸爸之前也沒吃飽，菜一上來，倆父子像餓了好幾天似的，吃的那叫一個香。

隋滪在一旁看着，唇邊帶着笑意，慢吞吞地夾着米飯，偶爾夾筷子青菜，擁有曾經的斯文帥氣，又添加了因歲月長成的成熟穩重。

遲岘擎雖然像隻顧着吃，但他其實有留意到隋滪，總覺得有些地方怪異，卻又一時間弄不明白是為什麼。

一頓飯，再美味也到了結賬的時候。

遲岘擎搶着買單，他是為了對方幫他養兒子才請的飯，和以前沒有關系。

當然，現在也沒有關系，以後，大概應該也許也不會再有關系了。

遲岘擎牽着遲至冬的手走出酒店大門，隋滪跟在他們身後。

“就這樣，老同學，日後有空……啊，我也沒空，你看我又當爹又當媽的……就這樣吧。”遲岘擎說完也不等隋滪有所表示，牽着兒子轉身就走，連再見兩字都省略了。

克制着不回頭，遲岘擎左手緊緊握着拳頭，盡量讓自己動作自然地離開了隋滪的視線。

隋滪站着沒動，也沒說什麼，等那一大一小倆身影消失在他視線内，才捂着腹部微微彎着腰，想要轉身，腳下卻一個踉跄差點穩不住身體。

正常開車回家，甚至還禮讓了幾台搶道的車，遲岘擎一路上皺着的眉頭就沒有松開過。

還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卻沒想到有些感情一直深藏在心裡，一旦再次湧出來時，猛烈地有些讓人措手不及。

晚上，遲至冬已經乖乖地洗了澡，坐在一旁陪着遲岘擎看電視，倆父子面對面地坐在沙發上。

小孩乖乖地坐着，胖嘟嘟的小手放在膝蓋上，遲岘擎不得不承認隋滪确實把遲至冬教的很好。

遲岘擎像傻了似的坐在沙發上。

“爸爸，你怎麼了？”遲至冬忽然軟軟地說話。

“冬冬，爸爸想問你，你之前說你大爸爸病了，他是什麼時候病了……他病了誰照顧你……他的妻子嗎？他們對你好不好？”遲岘擎問的小心謹慎，生怕兒子想起以前會哭。

“大爸爸一直在生病，他生病我就在學校住，老師很好。”遲至冬歪着小腦袋說。

“一直在生病？”遲岘擎心裡陡然覺的發緊，“大爸爸是生了什麼病？冬冬你知道嗎？”

“不知道，大爸爸不讓問，他一直在生病，還坐在椅子上讓人推着回家。”遲至冬還小，很多事他确實說不清楚。

遲岘擎原本松開的眉頭又皺緊了，竟然還用上了輪椅，到底是什麼病？

以前他不是身體挺好的嗎？

“大爸爸身邊有沒有讓你叫……媽媽的女人？”遲岘擎不想問這句，怕兒子傷心難受會問自己要媽媽，可是現在除了遲至冬，遲岘擎找不到其他人去問隋滪的事。

還好遲至冬乖，問什麼答什麼，很懂事，可他不說還好，一說就讓遲岘擎心中更加抽痛。

“沒有，就隻有兩個叔叔。”

叔叔，竟然還是兩個！

早該知道他對女人沒興趣，還問個屁啊問！

遲岘擎心中突然就洩了氣，輕輕摸了摸兒子的頭：“兒子，我們去睡覺咯。”

遲至冬乖乖地讓爸爸牽着手，回了之前遲岘擎父母為他布置好的房間。

遲岘擎沒想過要和兒子一起睡，還怕會讓兒子不開心，可是現在看來，遲至冬乖的讓他心痛。

隻因為之前遲至冬小大人似的認真說一句：我不用爸爸陪着睡，我已經長大了，我不怕的。

才這麼一點大的小孩，短短幾天換了陌生的環境和陌生的人，他竟然也能完全接受，聽話地照着大人說的做，這讓遲岘擎心中一陣陣的發痛。

就因為這一陣心痛，遲岘擎特意給遲至冬沖了牛奶，還加了些蜂蜜。

遲至冬乖乖地喝了，和兒子道了晚安，遲岘擎為兒子拉好被子，關燈出了房間。

房門一關上，遲岘擎連走回床鋪的力氣都沒有，背抵着身後的門闆，雙手緊緊抱着頭，然後無力的慢慢滑落，最後頭抵着雙膝坐在地上。

之前的不安，突然有了兒子的忐忑，還有今天和隋滪的相見。

加上之前在酒吧見的那一面，和那一個吻，所有的相加起來，遲岘擎直到現在才驚覺自己原來已經快撐不了了。

所有刻意要忘記的無法忘記的，記着的不記的，像被突然從身體扯開的皮肉，倆人的曾經像洪水般瘋狂湧向遲岘擎的大腦，導緻精神一時間出現斷點，心中的傷痕，在獨自一人時，終是被無情地撕扯，導緻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