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ta的身姿矯健,景甯其實快跑還沒有那麼得心應手,甚至沒有紀秉臣帶在前面他都不太敢跑這麼快的。
但當他坐在Asta的馬背上俯瞰遼闊無垠的草原時,景甯突然什麼也不怕了。
這一刻,仿佛天地間都隻剩下了他自己和Asta。
他體會到了草場奔騰的自由,這種感覺絕不遜于天空翺翔的鷹隼和鳥群。
無拘無束,可惜就連他馳騁的這片草場也不是屬于他自己的,他跑不出去。
停在紀家草場邊緣時,他望着遠處的群山綠茵,莫名紅了眼睛。
可片刻後,又分外暢快的笑起來,他笑出聲,輕輕撫摸着馬兒的頭顱,說:“謝謝你,Asta。”
Asta好似聽懂了他的贊賞,嘶吼一聲,焦躁不安的在原地徘徊幾圈,似乎還沒有盡興。
這裡離馬場起點有點太遠了。
于是景甯又拉緊缰繩,帶着Asta踏上歸途。
飛躍的路上,景甯隔着老遠就看到了紀溫庭和紀秉臣。
紀秉臣正翻身上馬,而紀溫庭陰沉着一張臉和孟枕星說什麼,孟枕星的眼睛都紅了,握着拳頭待在原地,一副很不服氣的模樣。
沉重的馬蹄聲和着入秋的風呼嘯着撲向他們。
“是景先生Aasta!”
飼養員抹着眼淚又驚又喜,看到景甯完好無損的回來,簡直想跪下來謝天謝地謝祖宗。
“景先生……騎着Asta?”
飼養員滿臉不可置信,連剛才面對雇主的恐懼都短暫抛卻腦後了。
紀秉臣吓得差點從wendy背上摔下來,先是震驚然後是疑惑最後是憤怒:“我靠!憑什麼!?”
景甯的視線就追随着紀溫庭,慢慢走近了發現紀溫庭正面無表情的盯着自己。
景甯從他為數不多的神情中讀到了他眼中閃過的愠怒和冷然。
景甯連忙翻身下馬,剛才的爽快舒展已然不見。
而Asta好像也曉得紀溫庭在生氣似的,湊着大腦袋試圖去蹭紀溫庭,被紀溫庭冷冷一眼吓得舔舔嘴唇和沒事馬一樣走開了。
景甯覺得先認錯總是沒錯的:“紀先生,對不起。”
“你别怪他,就是我讓他騎的,飼養員也攔不住我,是我的錯!”
孟枕星敢作敢當,盡管眼睛裡面都包起眼淚了,還梗着脖子站在景甯面前。
紀溫庭淡淡瞥她一眼,沒有理她,側頭對紀秉臣說:“把她送回孟家。”
紀秉臣也下了馬,給孟枕星使了個眼色,示意自己也無能為力。
孟枕星的眼淚刷的掉了下來,哽咽道:“我不走!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就因為和這種事情你就要趕我走!”
對于這個他們之間最小的妹妹,紀溫庭作為年齡最大的哥哥,總是極盡關懷和包容。而眼淚往往是孟枕星常用不厭的武器。
可今天的事情非比尋常,紀溫庭有再大的包容心都沒法視而不見。
他加重了音量:“紀秉臣。”
紀秉臣真是兩頭為難,隻好拉過孟枕星,在她耳邊悄聲說:“你躲房間裡得了,現在犟什麼,你還不知道我哥什麼性格啊。”
孟枕星這才不情不願地被紀秉臣帶走了。
他們一走,景甯就隻得獨自面對紀溫庭的凝視。
他頭一次覺得紀秉臣也沒有那麼讨人煩。
景甯心虛的垂着腦袋,低聲說:“紀先生,孟小姐隻是提出了建議,但是我自己答應的。”
紀溫庭的嗓音很沉:“我允許了嗎?”
景甯啞口無言,一腔酸澀悶在胸腔内,鼓鼓脹脹的,像要在裡面爆炸,将酸澀的汁液沾滿五髒六腑。
“如果今天Asta發狂了,你的僥幸失敗了,你該怎麼辦?”
景甯無話可說。
他有時候心思缜密,有時候情緒上頭有不顧後果。
或許是自己的僥幸被紀溫庭包庇太久,景甯開始常常僥幸。
冷硬不過兩句,在見到景甯泛白的面色時,紀溫庭又不由自主的放軟了語氣:“就算是你沒事,那Asta該怎麼辦?”
景甯愣住了,眼神迷茫又疑惑,好像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紀溫庭歎了口氣,近乎殘忍的對他說:“為了确保人的安全,在馬場發狂的馬,往往隻有一種結局。”
景甯的心倏地往下一沉,整個人都僵住,到此刻才後怕的紅了眼眶。
被他訓斥這麼大一段都沒有要哭,在紀溫庭說到他的安危時似乎也不以為然,結果在聽到他的舉動可能會危及Asta的性命時,手指都緊攪得要破皮。
紀溫庭又一次心軟了。
“景甯,你太沖動了。”
“對不起,是我的錯。真的很抱歉紀先生,我再也不會了。”
景甯是真心把Asta和滿月當成自己的朋友。
人類往往太虛僞,隻有動物的信賴是最純粹的,所以當在紀溫庭的口中得知自己差點害死asta的時候,景甯是真的有些後怕。
他的命不值錢,但不要害了Asta。
紀溫庭沒有再追究下去,揮手叫來飼養員,讓他們把馬兒都帶進去。飼養員如蒙大赦,逃之夭夭,生怕紀溫庭再追責。
“回去吧。”
紀溫庭操控着輪椅轉身,沒往前走幾步就被人工代替。
紀溫庭便慢慢放開了遙控的手,任由景甯推着自己往回走。
入秋的風微涼,回去的路途不遠不近,但也有段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