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他從戲耍的兒童,順着音樂行雲流水般推着太極的老人們身邊穿過;中午像熱騰騰的蒸籠,他一路過旁人身邊,就會得到舒展帶着汗珠的笑臉;晚上萬家燈火通明,他靜靜的看着各種餐桌上不同的吃飯場景;到了淩晨隻有一棟房子的燈還在開着。
他飄過去一瞧,首先注意到的是趴在床邊挂着濃濃黑眼圈的少年,他的目光随着少年輕輕抖動的睫毛而晃動。
少年驟然睜開眼睛,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瞳直擊秦杓毫無防備的心靈。
秦杓整個人都斯巴達了,如果空氣有顔色的話,那他就是夕陽紅。
少年揉了把臉,面向躺在病床上的人,秦杓跟着他望過去,腦子“嗡”的一聲。
那個昏迷的人,長得跟自己一模一樣。
少年握住那人的手,抵在自己的額頭上,聲音暗啞疲憊:“秦杓,快點醒過來吧。”
“我快撐不下去了……”
下一秒,秦杓醒過來了。
嚴格來說,身為一團風的他先是被吸進名為“顧祁之”的軀體裡,然後再醒過來的。
稍稍有些刺目的陽光顧不了受傷的病人,執意争先恐後鑽入他的眼裡,窗外樹梢上的小鳥叽叽喳喳的叫,想吵醒趴在床沿睡不安分的人。
秦杓是躺着的,頭擡起來了一點,隻能看見那人一些亂翹的黑發。
他的手指彈了一下,過了幾分鐘擡起手慢吞吞地撫上黑發。
秦杓惬意的将黑發一根根弄平,呼叫系統上線:【小垃圾桶,我睡了幾天?】
【三天。】
三天啊……秦杓眯了眯眼,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對于他來說就是一閉眼一睜眼的事,但對于清醒的人來說,一秒鐘也是難熬的等待。
秦杓舔了舔嘴唇,濕濕的,剛不久被喂過水。
系統說:【藥水三天的成效,讓宿主可以坐在床上半天,和别人持續說話四小時。】
秦杓:【不行,趁着易桀沒醒,我得多占點他的便宜。】
他樂呵呵的繼續摸着易桀的發絲。
你要是沒用藥你早就進 ICU了,系統在心裡吐槽了幾秒:【宿主還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談舉止。如果ooc太過,被世界意識察覺,便會讓宿主重傷滾出這個世界。】
【鑒于此世界為新手世界,世界意識度不高,所以即便兩天前那場架已經有人察覺出宿主的不對勁,但好在沒太大影響。】
【世界都屬于主神,我替主神吸收能量,怎麼還要東躲西藏生怕主神發現似的?】秦杓非常不滿。
【……宿主,在下隻能說這個問題答案權限太高,您還不夠格。】
秦杓:“……”懂了,地位低賤的新手不配活在世上。
【話說,那個黃毛坐牢了嗎?】
系統回答:【他死了,空手變出解腕尖刀切腹自盡。】
【我從他身上和那個老大的佛珠上都聞到了同一個香味,氣味和易桀的香囊有一點相似。】
秦杓仰起頭,望着房間純白無垢的天花闆,慢慢阖上眼。
一般人仔細嗅也嗅不出來,但秦杓不一樣,他有被“小狗汪汪隊”親吻過的靈鼻子。
【老大和黃毛這兩貨都被催眠了,易桀肯定也逃不了。】
【易桀的香囊是蘇雲柏給的,我就知道是蘇雲柏這個小賤人想害我。】
【這男主這麼屌的嗎?用香味來催眠控制人?】
【我感覺我第一次在小巷遇見黃毛他們就是被計劃好了的,你信嗎?系統。】
系統回答:【抱歉,在下計算不出來,以普遍理性而論,偶然大于計算。】
【普遍理性?也難怪你會這麼想。】
秦杓笑了笑,心裡想的情緒過于複雜,系統解答不出來。
【易桀看起來挺正常的,不像是被催眠的樣子,可能是他自我防範意識比較強。】
【不對,有一段時間……】
秦杓一下子想起來,聯考之前易桀失眠嚴重,記憶力下降,時常盯着某個角落發呆的樣子。
【他催眠易桀,想把他逼瘋,方便把他囚禁。】
【現在幸好易桀不用了,可是要是有後遺症怎麼辦?易桀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麼辦啊?!】
【唱《小寡婦上墳》。】系統已經習慣了秦杓每次梳理線索時都要時不時發癫模式。
【……算你狠。】秦杓被怼了一下也就老實了。
“蓄謀已久的恩怨情仇”這個任務秦杓已經知道個大概。
易桀的父親陳憶傑是來艾菲爾的交換生,和顧祁南關系很好,後來喜歡上他。
他不知道顧祁南恐同,告白後兩人關系破裂,班裡人為了讨好顧祁南就霸淩陳憶傑,顧祁南也時不時上去踢幾腳。
後來同學玩過火,把陳憶傑的腿弄殘。他再也沒有回到學校,是他妹妹來辦退學手續。
之後顧祁南去了國外,慢慢恢複,到大學遇到了沈芝茹,兩人結婚,生下顧祁之後回國。
相安無事了幾年,直到沈凝茹告訴沈芝茹顧祁南當年做的事後,她帶着顧祁之離開顧家,不惜一切代價遠離顧祁南。
沈凝茹怎麼知道這事的?
有人告訴她了。
誰告訴她的?
秦杓找到了答案。
易桀的媽媽,易韻。
在這件事中,她沒出過場,可哪裡都有她的影孑。
秦杓之前調查過陳憶傑,普通家庭,獨生子,哪裡來的妹妹。
又調查了他老婆易韻,發現她是易家私生女,認回易家前和媽媽一起住居民樓,剛好就在陳憶傑家旁邊,繼承易家後,和沈凝茹成了好友。
她來報複了,目的是顧祁南,她要讓他不得好死。
沉浸式自我思考時秦杓突然被什麼東西摸了摸,他一驚,下意識随着撫摸方向舒展眉毛。
“顧祁之。”易桀像是幾天沒有睡好,聲音嘶啞的厲害。
“既然醒了,就睜開眼睛吧。”
“讓我好好看看你。”
他看着頭部被包住大半,黑色的卷毛在白繃帶交纏處邊緣頑強的翹起,順着眼裝乖巧的少年。一個活力四射的大個子現如今病怏怏,委屈巴巴的縮在病床上,心中十分惱怒和難過。
很搞笑啊,少年都自己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了,他卻絲毫沒有埋怨責怪他為什麼不重視自己的身體,反倒一昧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難過,為自己沒有及時趕到讓他受這麼嚴重的傷而惱怒。
——是他太沒用了。
秦杓的肩膀縮得不能再縮,恨不得縮成藍精靈。
他小心翼翼擡起眼,隻見易桀直愣愣的盯着自己,俊帥的臉上沒有任何秦杓能看明白的表情。
秦杓心跳得很快,說句老實話,他很享受這道隻注視着自己的目光,但他還是有點B數,現在并不是享受的時候。
“易桀,我睡了幾天啦?”
易桀深深的看着他,幾乎想透過他嬉皮笑臉的外表,看内心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