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洵猶豫片刻:“哥哥?或者遠房親戚?”
“不行不行,”輔導員連連擺手,“你還是個學生,這種事怎麼也輪不到你來做。”
陸洵目光誠懇:“張老師,這是眼下唯一的辦法了。”
輔導員說:“怎麼就唯一的辦法了?先不說陸安舟同學他還有親屬,就算不能通知親屬,還有學校,還有我,怎麼也不能讓你一個學生……”
話還沒說完,陸洵就崩潰地擡手捂住臉,哭聲悲鳴。
輔導員的手在半空中懸了好半晌,才不踏實地搭在他肩上:“同學,我理解你的心情。這樣吧,你有什麼顧慮都可以和老師說,能幫的我一定幫。警察同志也會盡快把兇手捉拿歸案,你放心啊。”
陸洵靜了幾半天,才紅腫着眼睛妥協:“張老師,我相信你。但是安舟媽媽身體很不好,應該來不了,隻能找她要簽字授權書。”
輔導員眼神飄了飄:“這樣啊?”
“我可以幫您,”陸洵誠懇地握住他的手,“我和阿姨見過,也算熟悉,我幫您跑一趟。”
輔導員說:“……可是你還要上課,而且這是我的工作……”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說實話,我不想這事鬧大。如果你非要去,我能幫你,但是你誰也不能說。”
陸洵悄悄松了口氣。
如果眼前的男人執意不讓他插手,而是公事公辦地去找了陸安舟的媽媽,老人家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到時候陸安舟知道了徹底失去求生、報複的欲望,他的任務就真的無解了。
除此之外,他要救陸安舟,就要救到底。
他的人生、他的家庭組成了他,沒有抛開一切隻救個鬼魂的道理。
陸洵從張輔導員手上接過陸安舟媽媽的電話,第一時間就打了過去,但始終沒人接。
再接着打,就占線了。
陸洵沒辦法,問系統:“到底怎麼回事?”
系統把舟母的視角切給他,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
系統:“隻能确定人還活着,但不是醒着的。手機好像是欠費了。”
“給她充點話費,”陸洵往下滑了幾頁,找到之前未雨綢缪存的街道電話,猶豫片刻打了過去,“我至少得先找到個能聯系的人吧?”
街道的電話倒是打通了。
對面大姐态度很好,就是方言陸洵聽不懂。
他們倆雞同鴨講了好半天,才換成一個年輕的工作人員來接電話:“哪位?”
陸洵說:“你好,我給盧臻雲打電話,她一直不接。可以麻煩你們去她家看看嗎?”
“誰?”工作人員聲音稍稍擡高:“盧臻雲?”
陸洵确認:“對。”
“你是安安嗎?”那邊聲音嘈雜了起來,“你是她兒子嗎?你最近怎麼不接電話呢?”
陸洵說:“我不是陸安舟,我是他同學。陸安舟出了點意外,需要他親屬過來學校這邊一趟……”
“出了意外?什麼意外?”
陸洵深吸一口氣:“他去世了。現在遺體還在警局的太平間裡,需要親屬過來簽字認屍,才能帶回去安葬。”
電話那邊忽然陷入一種窒息的寂靜裡。
好半天都沒有人出聲。
剛剛還在大聲嚷嚷的大姐們,全部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不知道誰忽然說了句:“幸好……”
“什麼?”陸洵皺着眉,“‘幸好’?”
對面大概打開了免提,很快有人接話說:“不是,小夥子,不是那個意思。你能具體說說嗎?安安媽暫時……去不了。”
陸洵敏銳地聽出一點不尋常。
再聯系到陸安舟媽媽的無故失聯,不難推斷出她可能病情又加重了。
陸洵簡單說了一下事情經過,甚至隐晦地提了一嘴,陸安舟的死可能不是随機的,是有人故意謀害。
對面沉默的時間比他想象中還要長。
再開口,聲音裡已經帶着哽咽:“不公平啊,真是不公平,怎麼就他們家這麼倒黴?”
陸洵捏緊了口袋裡的打火機,沒說話。
“前兩天他媽媽又住院去了,這種事怎麼能跟她講?但是瞞又能瞞得了多久?”
陸洵順着她的話說:“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吧。”
這種情況下,隻能街道代為收屍。
這也是陸洵原本的計劃,他本身就沒想走舟母的線拿到授權書。
雖然大部分家庭對亡故的人都是抱着看一眼少一眼的态度,即使親屬失去行為能力,也會想盡辦法,來見最後一面。
但陸安舟太特殊了。
沒有人能保證,知道了真相的舟母還能活着。
陸洵和她們商量好過來的時間,就把電話挂了。
此時正是早上上課的時候。
大學城内的到處都很安靜。
早起的學生在上課,不需要上課的在睡覺,沒什麼人出來亂逛。
陸洵一個人站在紅綠燈前,靜靜地等着紅燈跳成綠燈。
系統站在上帝視角看,莫名覺得他的背影有點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