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縛神絲與捆仙索不同,并非有形之物,實乃無形之毒,施術者言為心聲,布下羅網。
這功夫極其難練,傳說需往火海刀山寒潭冷獄中将心神淬煉得無堅不摧,又得百種靈草百種毒草将肉身浸泡鑄就受百蟲相噬之苦,凡是種種,非數百年寒暑不可得。但此等苦功之外,機緣禀賦亦不可或缺,因此一旦練成,能以區區聞道之境制住大羅金仙,更别提本身境界愈高,能為愈強。
“魔修果然陰毒下作,卑鄙無恥!”那女修此時憐惜之心盡收,破口大罵起來。也無怪乎她惱怒,在場的俱是一時英傑,哪裡能想不到,這是在拿扶搖作餌圈人入套,可謂是好大手筆。這若幹年來誰有此等手段?
重霄盯住行雲,“久聞魔君鶴沖天有千變萬化之能,今日一見,才知人言不虛。”
行雲笑了一下,“挺好,不是個糊塗鬼。”
這就是承認了。無雙不禁有幾分訝異,她倒沒想到會是鶴沖天本人,不過他竟能把魔氣一道掩去,也可算得上是厲害了。
鶴沖天又看向她,“仙門無雙,也不見有甚麼驚人之處啊?”他原是個唯唯諾諾的形容,便是站在大庭廣衆之下也如滴水入海毫不起眼,但此刻認了身份,整個人便漲起了一種嚣張氣焰,叫人瞧了恨不得飽以老拳。
女修當即呸了一聲,“你這膽小鼠輩也敢口出狂言,有本事放開我,不用無雙道友動手,我就能打到你滿地找牙。”
那男修也是個暴烈脾氣,驚後更氣,也耐不住開罵起來,“是啊,有本事咱們單挑!”
“那不必了,我這人不喜歡冒險。”鶴沖天不惱不氣,笑眯眯地瞧着這一衆目眦欲裂的仙門翹楚,“倒是各位不如省些力氣,免得上了奈何橋跑不過别個,下輩子也投不了好胎。”
他這話又如冷水入油鍋,炸起一片激憤。無雙于此起彼伏的怒罵聲中歎了口氣,“你不怕麼?”
鶴沖天奇道:“我怕什麼?”
無雙語氣平淡,“我若是你,就該怕的。”
鶴沖天眯起眼睛:“你是在故弄玄虛,拖延時間嗎?”
無雙微微搖頭,“你有這個倚仗,本來的确是不必怕的。”
鶴沖天笑了笑,“但是什麼?”
無雙道:“造化相生相克,總歸有其破綻。”
鶴沖天顯然不以為然,語氣輕佻,“是嗎?那我的破綻在何處?”
無雙瞧得他一眼,不語。
倒是那女修又哼了一聲,“你傻嗎?這怎麼能告訴你?”
鶴沖天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我脾氣其實不太好?”
女修冷笑,“是嗎?那真巧了,人人都說我脾氣不好。”
鶴沖天輕輕歎了一口氣,“安靜些不好麼?”
那女修又是一聲冷笑,分毫不肯示弱:“哪來的犬吠?”話音未落,她臉色忽地變了,脖子上被勒出一道極細的痕來,越陷越深,叫她整張臉紫紅發脹,雙手拼命去扯那無形的絲線——越扯越緊,越扯越重,斷不了斷不了……終于還是斷了去!
她大口喘息着倒在地上,眼裡還都是衆人發蒙的神情,原來這漫長的鬼門關一遊,實際上竟不過短短一瞬。
而無雙手中有一把劍。
劍泛流光,威勢煌煌,不可逼視。
步天階!
重霄眼中也微微發着光,上一次見她出劍,是什麼時候?
鶴沖天摸了一把被劍氣劃破的面皮,語氣裡好似帶上了幾分抱怨,“都說打人不打臉。”
無雙看着他,“我隻是有點好奇。”那傷處并沒有血迹,其實嚴格來說也沒有皮肉,就隻有空落落黑洞洞的一道傷口,叫她很想要上手去撕扯一番,看看最後能得到個什麼東西。但她确實隻是很克制地站在原處,“你真的有臉嗎?”
鶴沖天:“……”
滿堂哄然大笑,其中那段家男修笑得尤為放肆。
鶴沖天瞥了他一眼,眉頭微皺,不過倒沒再出手,隻又看向無雙,“你有這般修為,原本的确是不必怕的。”
“那倒沒有,畢竟萬物相生相克。”無雙語氣卻比他謙遜,“人總該心存些許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