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子劉相繼一拍大腿,臉上的皺紋都耷拉下來,痛心疾首道,“你不是衰蘭了。”
古鴻意懵了懵,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師叔,那我是誰。”
跛子劉俨然義憤填膺,“你是第二個平沙雁,以後就改名叫——平沙二雁。”
醉得意拍掌重複,“平沙二雁。”
語罷,他捧腹大笑,覺得跛子劉真是個精妙之人。醉得意不禁打了個長長的酒嗝,噴了毒藥師一臉熏熏的酒氣,戳戳毒藥師的胳膊肘,“哈哈哈。”
毒藥師淡淡地抹去臉上朦朦的酒氣,有些笑不出來。
“跛子劉,你的笑話也太冷了。”袖玲珑眉毛一挑,“咱們說正事。”
袖玲珑長須之下表情并不明朗,但此時此刻,他那一雙平日裡無波瀾的眼睛,卻滿是鋒利的神色,他直直盯着古鴻意,厲聲道,
“小古,你就這麼不愛惜自己的性命,讓師兄們白白寒了心。”
古鴻意垂眸,小聲道,“師兄,對不起。”
“真是活脫脫的第二個平沙雁。不,還要更讓人頭疼些。”袖玲珑冷哼一聲,下了定論。
跛子劉見狀,反倒連忙擺擺手,他仍有些護犢子,又興許平沙雁實在太過讨厭。
“哎。小古……還是比平沙雁那個混賬強一些的。”
“怎麼講?”袖玲珑冷笑。
跛子劉繪聲繪色分析道,“平沙雁為了娶一個人,竟然敢跟江湖盟主梅一笑對着幹,你看,這人真是個傻子。”
袖玲珑點頭表示肯定。
聞言,醉得意也噴出一口熏熏的酒氣,“沒錯。平沙雁如今在家被老婆打,出門被嶽父打,他如意了!哼。”
“對呀。這就是得罪了江湖聯盟的下場。”跛子劉話鋒一轉,“你看咱們小古,就不至于像他一樣——公然跟江湖聯盟作對。”
毒藥師本如常淡淡地坐着,隻是聽大家說道,他本覺得跛子劉的分析有些道理,剛想點頭,卻敏銳地觀察到:
聽到此話,古鴻意的表情好像有些複雜。
黧黑的眼睛莫名閃爍了一下,才怔怔點頭表示同意。
“小古隻是缺些錢嘛,又運氣不好,碰見個晦氣的梅一笑。你們看,孩子自己把錢給湊齊了,再無後顧之憂啦。”
再無後顧之憂啦。跛子劉語氣輕快。
毒藥師微微蹙眉,若沒看錯,古鴻意的嘴角微弱地抽了一下。
跛子劉揚起一個舒舒暢暢的笑臉。他還是做不到嗔怪小古。
那孩子受了那麼重的傷,怎麼能這時候去怪他呢。
他想,小古那孩子呆愣愣的像一塊鐵,既不喜歡說話,也沒什麼愛好,一天天就知道劍、劍、白大俠……現在這樣,也好。
孩子長大了。
跛子劉有些唏噓,他從沒想到過,小古這塊小鐵闆,卻是這樣有情的柔軟的人呢。
衰蘭,衰蘭,天若有情天亦老。
唉,為了一個人,不要命了去救風塵……跛子劉也說不清,這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梅一笑那個老混蛋,他那什麼山河一劍……小古,還疼不疼?”跛子劉溫聲問道。
提到古鴻意所受的山河一劍的創傷,強硬狠戾如袖玲珑,目光也饒是柔軟了下來,落在古鴻意的腰腹上。
“小古,你也不容易。讓毒藥師給你看看,春天暖起來,劍創發炎了可就不好了。”
毒藥師便走上前去,古鴻意乖乖的舉起手臂,方便師兄檢查傷口。
毒藥師從容的拆開他的衣襟,心中不忘贊歎一句,“喔,如此嶄新的衣服。一個補丁都沒有。”
卻又心說,“誰給小古包紮的,真真仔細,幾乎間隔兩個時辰便換一次新藥與繃帶。
這樣下來,那人應是守着小古,一夜未眠。他對小古,卻真像有情。”
毒藥師一眼便清楚。
毒藥師稍稍垂眸,心中不禁多出幾分思緒,最後,他隻是無聲歎氣。
三道十字型劍創赫然呈現在衆人面前,已結成暗紅的痂,漸漸淡去。
跛子劉“哎呦”一聲,便不管不顧地開始破口大罵:“你看看,對一個孩子下死手!梅一笑那個混蛋!”
“等等。”袖玲珑蹙眉。
“梅一笑的劍,落下的劍創不會是這個形狀。”
醉得意定睛一看,醉意都失了半分,“沒錯!當年咱們為了營救平沙雁,一齊對陣梅一笑,是我為平沙雁抗下一道山河一劍!”
說着,醉得意興沖沖扯開袖子,皺皺巴巴地胡亂挽上去,向衆人展示那道陳年的劍創,“喏。”
“小古,在汴京城門,跟你對戰的,當真是江湖盟主梅一笑嗎?”
古鴻意蹙眉,指尖撫上腰腹的劍痕,仔細回憶後答:“不該有錯的。他未戴面具,又率親兵,其中還有他的關門弟子殘月……殘月不會跟錯人。”
很蹊跷。
衆人凝眉齊齊沉默許久,得不出結論。
“罷了,不提這個了,這麼多年過去,興許梅一笑改了劍法呢。”跛子劉搖搖頭,便要略過這個話頭。
“古鴻意。”跛子劉忽然又騰起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