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頭發。
古鴻意有些無措地攥緊衣袖,又下意識地去按住霜寒十四州,這樣做總能讓他心安些。
古鴻意愣愣地凝視着日光下那雙認真觀畫的琥珀瞳,移不開目光,細細觀察着白行玉眉宇間一颦一笑的變化。
睫毛顫顫,抖落灰塵。古鴻意判斷那雙漂亮眼睛中呈現的神情是一種淡淡的震撼。
“看來,我畫的确實不錯。”古鴻意放心地确認道,垂下眼眸。
隻不過,古鴻意還是不解,白幽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師兄們為何偏偏認不出來呢。
跛子劉滿眼對師弟的愛護,笑吟吟地指着畫像介紹道,“你看啊,這個白幽人,畫的真是惟妙惟肖啊。”
說着,跛子劉便依次指着畫像上的離奇五官認認真真分析起來:
“你看白幽人這個眼睛,多麼眼睛。”
“你看白幽人這個嘴巴,特别嘴巴。”
“你看白幽人這個鼻子,非常鼻子。”
最後,跛子劉大手一揮,遙遙一指,便落在了大圓圈上的一個紅點。
以及周圍幾個更錯落些的紅點。
古鴻意蹙眉,這是白幽人眼尾的紅痣,他畫的最最仔細的地方,反複地從回憶中取索,顫顫落筆定下這一點。華山,越來越遙遠,每日醒來都如落潮般更模糊些,他跟自己較勁,反反複複修改這小小的一點朱砂。
古鴻意擡眼,目光深深落在白行玉眼尾,澄澈日光下,那枚小痣輕輕凸起,像一座殷紅小山的溝壑,仿佛被日光照到微微透明。
跛子劉神情忽然肅穆,指着畫上那個小紅點,正色道,“看!都看過來!”
衆人紛紛仔細地盯起那個紅點。
“這便是白幽人最明顯的特征,咱們幾個找人時候,就抓着這個找!”跛子劉抓着畫卷,眼神堅定,語調铿锵。
衆人紛紛點頭。“沒錯。”“就按這個找人。”“肯定能找到他!”
古鴻意再也斂不住地蹙眉,目光下垂,不敢再盯着那雙清冽的眼睛,怕反而引去師兄師叔們的關注。白行玉倒是沒什麼在乎的神色,依舊坐的筆直,甚至随着慷慨激昂的跛子劉乖乖點頭。
“兄弟們,這個紅點是什麼呢?”跛子劉循循善誘、頭頭是道的分析道,
古鴻意冷靜地将指尖撫上霜寒十四州,他下了決心,師兄們一旦認出來小白,他便立刻拔劍,劫白行玉走。
跛子劉一拍大腿,喜氣洋洋:
“是麻子!這說明,白幽人臉上長麻子!”
振聾發聩。
古鴻意心頭吊的沉沉的一口氣,嘩一下散開了,指尖揉揉霜寒十四州,把劍搓的很暖。
“你們來汴京後,有在路上看見誰臉上長紅麻子嗎?”
“沒有。”“沒有啊。”“……”
跛子劉高高舉起畫像,對着日光眯起眼睛細細端詳,又忽然舉到靜靜坐着的白行玉臉頰邊,這麼一比較,喃喃道,
“小白也沒長麻子。”跛子劉自言自語着。
日光下,那張青色的面頰被照出幾分深深的紅,漲潮一樣從瓷釉底子下微微泛出,睫毛投下一片陰影,連起眼尾紅痣成一線漂亮的山巒。
跛子劉看得愣了愣,覺得這張臉跟這幅畫真是毫無關系,甚至總感覺把師弟的這副畫放小白旁邊,莫名有些……不合适……有些侮辱,但不知道侮辱了什麼。
跛子劉手掌一翻,卷起畫像,收在膝上。
“小白,你有見過這樣長麻子的人麼?”跛子劉真誠回道。
古鴻意長舒一口氣,安心地把劍鞘往身後側放放,指尖也終于從劍鞘滑下,輕輕放在膝間。他看一眼白行玉,發現對方也怔怔地盯着他。
盯——
意味深。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