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栖在前方提着一盞紅紗帖金蓮花燈,柔和的燈光勉強照亮了前路。
即便如此,因着夜間山霧缭繞,又到了後半夜,視線十分模糊,這山路顯得異常難走。
相同的一條路,可這一次是他牽着祁筠回來,回來将過去的一切都割裂。
想到此,他淡漠的眼底染上了微不可察的笑意。
忽然,風聲轉急,一道響亮的鳴笛聲劃過天際。
接着是密如繁雨的短箭襲來,數道黑色身影從身旁的密林蹿出,黑色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光,一雙雙裸露的眼如利劍般冷漠嗜血,齊齊向他們射來。
祁筠很有眼色的連忙退後幾步,躲在照夜栖身後,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小聲問道:“你仇家?”
照夜栖一臉氣定神閑地撐開一道抵禦的結界,絲毫不把來人放在眼裡,聞言斜睨祁筠一眼,嘲道:“應當是你仇家。”
話音剛落,對方猛然加大攻勢,又是數道強勁的攻擊襲來,為首那人戴着一副玄黑面具,沒有說話,隻是一雙眼死死地越過照夜栖落到祁筠身上。
這雙眼,從前溫潤平和,此刻卻浸滿了殺意,殺意沖着祁筠而來。
祁筠默默垂下了眼,将頭埋在照夜栖身後,仿佛和他多對視一眼都是一種淩遲。
沉寂的夜裡,氣勢劍拔弩張。
數位修為高深的箭修虎視眈眈地包圍了他二人,射出的每一支箭都帶着氣蓋山河的威力,空氣都似乎被箭氣穿了個透頂,在這荒無人煙的荒山裡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凄厲而慘絕。
照夜栖身子巋然不動,如一尊沉穩的山,擋在了祁筠身前。
狂風亂卷,吹得他青絲狂舞,衣袍鼓鼓而動,一陣一陣熟悉的冷香猝不及防湧入她鼻尖。
她有些厭惡地拿衣袖掩着面,一面是解救自己的鼻子,一面是不讓沈逢春瞧見自己,這樣做有種掩耳盜鈴的荒誕感,偏生她也是面無表情,始終冷眼看着眼前這一切。
沈逢春慢步上前,喉間溢出低低的笑,目光凝到照夜栖面上,他終于開口,一字一頓地念出他的名字:“照,夜,栖,你也敢回鶴雲台。”
對方這架勢并不難認,普天之下,還有誰家的箭術這般登峰造極,還有誰家養得起這麼多靈力高深的箭修,隻不過沈氏都滅門了,他還能召集這麼多箭修為他所驅使,倒是小看了他。
不過照夜栖平生最是輕慢倨傲,不可一世,何時怕過什麼東西。因此他毫不留情地嗆了回去:“這話該本尊問你,宵小之輩,也敢來挑釁?”
他目光冷冷的,明晃晃的嘲諷,落到沈逢春身上。
沈逢春此行本就不是為了照夜栖而來,是以他壓根就不在乎照夜栖的諷刺,他緩緩看向祁筠,帶着些不解,“祁筠,你和他在一處?”
“也是,我早該知道,”他自嘲地笑了笑,“這麼多年,終歸是我們沈氏一族錯付了。”
祁筠将頭低進了地裡,裝作聽不懂。
“别怕,有我在。”照夜栖察覺到祁筠的害怕,以為她是被吓到了,于是低聲安撫道。
祁筠低低應了一聲,又向他身後縮了幾分。心中暗道,正是因為有你我才覺得這般窘迫……
沈逢春也不多和他們廢話,當即拔劍出鞘,狠勁的劍氣劈頭蓋臉地落下來,激起落葉紛飛。
照夜栖神色不改,淡定地迎敵。
祁筠不知道照夜栖如今的修為精進到何種地步了,但沈逢春她是知道的。此人龍章鳳姿,才高八鬥,聰慧至極,做什麼都能做出個名堂。從前一齊修行的時候,他不屑于舞刀弄槍,因此修為在她之下,可今日這麼一看,祁筠也不确定他們的實力孰高孰低了。
照夜栖以一人之力對抗衆人,即便他們赢了,也實在算不上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