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淵素來知道那位大名鼎鼎的照夜栖照大人性子古怪,目中無人,可這麼多人彙集在此,居然絲毫未減損他的威風,他的手不自覺握緊了長劍,心裡卻發怵。
照夜栖笑着說,言語裡暗含威脅:“燕宗主,今日是照某的大喜日子,若此時收手,暫且不追究你帶人來挑釁一事。”
燕淵咬緊牙關,堅持:“照大人,交出祁筠,我立即撤離此處,再不打擾您的好事。”
照夜栖的聲音輕而遠,飄在空寂的山林,“若我要迎娶之人正是祁筠呢?”
燕淵聞言愣住,他原以為妖族對鶴雲台之人也是恨之入骨的,可照夜栖居然說要娶祁筠,他不但不殺她,反而要迎娶她?
他擠出一個僵硬的笑:“照大人在和我說笑嗎?您可是,您可是妖啊……”
一旁的司空泰再看不下去,大喝一聲,拔刀飛身躍起,直沖照夜栖命門而去。
燕淵大驚,頓足脫口驚呼:“住手!住手!”
話音未落,瀾水湧起,數根金針自激流中飛出,狠狠地釘進了司空泰的四肢。
他劇烈地喘息,目光中滿是恨意和不甘,然而身體卻被凝在半空中,半點動彈不得。
燕淵早知道這結局。
照夜栖在扶昭城中便是以這殺人不見血的赤金鎖魂針聞名。當年鶴雲台在大火中覆滅,萬妖潛逃,整座扶昭城淪陷,正是照夜栖挺身而出,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将這些幾近瘋魔的妖族趕了出去。
那時他還不是燕氏宗主,隻是跟着父親趕來扶昭城中除妖,縱使他父親的劍法已經是出神入化,可還是被這些殺紅了眼的妖魔逼得節節敗退。除此之外,前來相助的仙門各家也都心有餘而力不足。
那一日,鹿茸山的大火燒了整夜。扶昭城中的鏖戰也持續了整夜。
最後是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青年人,隻身護住了這座城。
風鳴雨疾,月籠城池,那人衣襟染血,在狂風暴雨中殺紅了眼。
萬物皆成了他的武器,蟬翼般的長劍赫然展開,如銀色閃電劃破這濃稠的夜,随意拾起的斷箭也為他所驅策,精準而迅捷地刺入妖獸的暗紅色眼眸。
血雨中,靈氣激蕩,他如一片飄零的葉,亦如一隻破損的蝶,萬千金針自體内湧出,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冽而鋒利的金光,将那些妖族逼退。
一戰成名。
他,是誰?從何而來?又要去往何處?
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敢問。
是以燕淵今日得知照夜栖便是盤踞這傳聞中的雁蕩之丘的大妖後,并不過分意外,能逼退萬妖的,必然是妖中之王。這些年來,仙門百家刻意不去追問,也不過是為了避免争端,倒是今日讓他給闖上了。
他有些發愁。
司空泰印堂漸漸發黑,唇邊溢出暗紅的鮮血,他仍不甘心想要驅使内力,然而身子越來越沉重,他無奈,隻好惡狠狠地瞪着照夜栖,罵道:“你這隻卑劣的妖!你這兩面三刀的叛徒!當初幫着仙門對付妖族,而如今,這金針也終于要刺向我們了嗎?”
“我問你,你是否要為了那妖女和仙門作對!”他怒不可遏,說完這句話又嘔出了一口血。
燕淵憂心忡忡地望着照夜栖,沒敢說話。
照夜栖一聲輕笑,又将那去了半條命的司空泰打量了一番,反問:“我何時和仙門是同一陣營?況且,你們也配和她相提并論嗎?”
“你們都聽見了吧!今日他照夜栖敢殺我一人,終有一日仙門百家危矣!危矣!”
音落,司空泰的瞳孔蓦然睜大,兩行黑血從眼眶中滲出,四肢無力地垂下,最後撲通一聲墜入河中。
漣漪一圈一圈蕩開,那一小片區域被染成了淡紅色。
見證這一幕的衆人再不能平靜。
“他,他殺了司空宗主!”
“燕宗主,是可忍孰不可忍!為了司空宗主,為了仙門的聲譽,殺了照夜栖,殺了他!”
“殺了照夜栖!活捉祁筠!殺了照夜栖!活捉祁筠!殺了照夜栖!活捉祁筠!”
照夜栖唇邊揚起一個詭異的笑,目光冷冷轉向他們,殺意暗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