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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一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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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聲音再次響起,天地間在此時黯然失色,周圍的聲音漸漸隐去,唯有那道嗓音清明,清清楚楚地響在耳邊。

“雖離鄉數年,遊曆數載,觀世間措大,仍念念不忘心安處。過往之事非如雲煙,曆曆在目,你騙得了自己,卻騙不得我。”

“祁筠,就留下吧,留在這裡和我作伴有什麼不好?”

“你到底是誰?”祁筠垂下眼,冷靜地開口,餘光中瞥見四下裡篝火盡滅,陷入一片黑暗,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了。

那人輕笑了一聲,“像你這樣懦弱的人,如何能經受得住外面的風風雨雨呢?你也很想回家吧,那就留在這裡啊。”

“偏要口是心非,故作姿态,有什麼用呢?”

祁筠面色驟然一沉,朝着一片虛無大喝:“閉嘴!”

一面偌大的鏡子驟然出現在了眼前,過往一幕幕如流水般淌過。

她在鹿茸山上練功的日子,和時楣在藥房打鬧的日子,和沈逢春一同遊曆海上的日子,和阿鶴攜手歸家的日子……

一切都在眼前慢慢地展開,又逝去。

而流水盡頭,一人始終含笑凝視着她,衣袖飄飄,神态慈悲,宛如谪仙,容貌竟和她一般無二!

那是她,還是他?

祁筠愕然地立在原地,表情近乎冷漠,心底一片蒼涼。她忽然明白了些什麼。

他的聲音低緩地響起,解答了她的疑惑,帶着無限溫柔又帶着無限憐憫:“瘦影自臨春水照,卿須憐我我憐卿。”

“我就是你啊,也隻有我,才能這麼地懂你,這麼地希望你能獲得你想要的一切。”

“你希望尋求誰的幫助呢?還有誰能幫你呢?是荊玉門,塗山燃青,照夜栖,還是誰?誰不是在利用你,誰不會轉頭背叛你?偌大的世間,無人可信的滋味不好受吧?”

“隻有我,永遠在這裡,能輕易地讓你重回當年,重回你永遠也回不去的魂牽夢萦的過去。”

祁筠眼中緩緩流露出一絲渴望,收斂了慣常的冷銳,在此刻居然異常幹淨而純粹,她低聲喃喃:“永遠的幸福嗎?”

他輕聲許諾:“永遠的,永遠的幸福。”

“永遠地留在這裡,這裡有你的父親,你的朋友,你的愛人,你所有所有的榮耀,所有所有的驕傲,所有所有的幸福,都在這裡啊。”

“為什麼不留下呢?為什麼不呢?為什麼要選擇痛苦呢?”

他的話似有魔力一般,反複吟誦着,如流水迢迢不絕,如藤蔓蜿蜒而上,徹底将她的手腳束縛住,掙紮不能。

他看出她的動搖,笑起來,語氣中笃定萬分:“你不是已經決定了要告訴父親,已經選好了要攜手一生之人嗎?他就在你身後,看着你,等着你。隻要你回頭看看,你就不再會是孤身一人啊。”

祁筠渾身一震,有些心痛欲裂,她緩緩回頭,看着咫尺遠近的阿鶴,他是她最初愛着的人,是十幾年古井無波生活裡的一抹鮮豔的色彩,他那般自由,那般肆意,活出了另一種人生,令她心馳神往,令她情不自禁地愛慕。

就留在這裡吧。天地寥落,她一人前行,一人走得太累了,就算隻是一場夢又有什麼不好的?

周遭寂靜得如此詭異,以至于她覺得天地間隻有他們二人。

這裡的阿鶴,也會背叛她嗎?

那人似知她所想,低低笑起來:“當然不會啊。在你的夢裡,你能主宰一切。隻要你想,他會陪着你,一千年,一萬年,永生永世。”

祁筠讷讷,重複着:“陪着我,永生永世,永生永世……”

“是的,永遠的忠誠,永遠的陪伴,永遠的愛啊。”

阿鶴上前,伸出溫暖的雙臂,将她攬入懷中,他低聲在她耳邊溫柔地呢喃:“筠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人。”

“我會一直陪着你。阿鶴永遠不會離開。”

祁筠感受着他溫暖的懷抱,眼中有了苦澀的淚意,她慢慢仰頭望天,天幕低垂壓頂,暗夜寂靜無聲,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隻是一場求而不得,自欺欺人的幻夢罷了。

父親從來不會允許她有絲毫的退縮,從來不會給予她多餘而無用的關心,身旁的這些人在之後的歲月裡或青山埋骨,或拔刀相向,或陌路不識,終究留她一人。

沈逢春走了,時楣走了,阿鶴也走了。

一切如風般逝去。了無痕迹。

隻有她還懷念着曾經的點滴,愚蠢到可憐,可憐到可悲。

祁筠念及此,覺得諷刺,低低笑起來,渾身都在顫,她緊緊抱着阿鶴,像是愛極了他,又像是恨透了他,十指猛然戳進了他單薄的脊背,鮮血順着她的指縫緩緩淌了出來。

阿鶴一聲不吭,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撫着她,靜靜地等待着。

祁筠低聲叫:“阿鶴。”

“嗯。阿鶴在。”

祁筠搖頭,又重重點了點頭,她将頭埋進阿鶴的胸膛,眼淚緩緩從眼角滲出,悉數蹭在了他的衣衫上,濡濕一片。

她再擡眼時,眼裡的神色劇烈地變幻,情緒複雜地望着阿鶴。

這種陌生的目光,阿鶴今日已感受過無數次。

是為什麼呢?她為什麼如此悲傷如此絕望,又帶着那麼濃郁的恨呢?

阿鶴不忍再看,伸出一手遮去了她的雙眼。

他溫和地重複着那人的話,像是飽含熱切的愛又像是毫無靈魂一般,他在她耳邊輕聲道:“筠筠,抛開那些痛苦的回憶,留在這裡吧。和我在一起——我給你你想要的一切。”

音落,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将她緊緊禁锢在自己懷裡,猛地低下頭去吻住了她的唇。

空蕩蕩的崖頂,隻有他們二人,風呼嘯過耳際,他們熱烈地相擁。

暗夜裡誰也看不清誰的臉,阿鶴的吻纏綿而貪婪,細緻而溫柔地描摹着她唇畔舌尖的形狀,是柔軟的,溫暖的,如一朵輕飄飄的雲。

如此真切,真切到讓她恐懼,讓她不知作何抉擇。

是啊。留在這裡,忘掉過去,沉溺在這一場溫馨美好的幻夢中,哪怕是溺死也沒有關系。

忽然,阿鶴渾身一震,停下了動作。

他震驚地擡眼,被祁筠一把推開,踉跄着退後好幾步才穩住身子。

隻見她冷冷笑着,眼中無波無瀾,竟比夜幕還深沉,她步步退後,沉默地看着他。

阿鶴心口的疼痛劇烈傳來,他猛然低頭一看,痛感的來源已滲出了淋漓的鮮血,一柄銀色刀刃直直插入心髒,雪白的衣衫被血污染透,他驚駭得說不出話來,怔怔地望着祁筠,眼中不解,委屈,痛苦,一覽無遺。

祁筠眼中毫無波瀾,臉色蒼白如死,唇色卻被染得鮮豔欲滴,極緻的反差,襯得她猶如鬼魅一般,冷酷狠辣。

阿鶴溢出一絲苦澀的笑,凄涼的話語揚在風中:“為什麼?”

祁筠語氣平靜,仿佛在說着一件和她毫不相幹的事:“鶴雲台本就容不下一妖,我留你至今,已是仁至義盡。”

阿鶴怔然,良久,他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又笑起來,然而不知那笑是自嘲還是失望,他臉色蒼白得可怕,語氣近乎是在哀求:“既如此,當年為何要帶我回來?又是為何要待我這般好?”

祁筠依舊冷漠,她本不欲和這樣一個幻象多言,然而他既然問了,她也就自然而然地回答了下來,“當初一念之差,至今猶有遺恨。”

“遺恨?”阿鶴捂着胸口,緩緩垂下頭,半晌後像是想明白了什麼,又擡起頭來,眼中閃着詭異刺目的光芒,灼灼地盯着她,“凡妖皆為世所不容嗎?你皆要趕盡殺絕嗎?”

祁筠的眼眸在此時亮如明珠,堅定熾熱:“鶴雲台職責,便是屠盡天下妖,而我為鶴雲台赴湯蹈火,萬死不辭,鶴雲台的使命便是我的使命。”

阿鶴沒有再說話,猶如被抽了魂一般,眸光漸漸暗了下去。

他就那麼站在原地,眼中無喜無怒,隻是望着她,所有的熱忱與歡喜就此沉寂,從此再也不會有那麼一個人欣喜地喚她“筠筠”,再也不會有那麼一個人悠閑地躺在樹上等她練完功一同歸家,也再也不會有那麼一個人願意在大雨傾盆的傍晚來荒山尋她了。

一切的一切,都歸于平靜。

祁筠平靜地全身發抖,安靜地看着他,隔着濃郁的夜色看着他。

留在這裡當然很好,可是虛浮的幻象終究如夢幻泡影,固然美好,卻令人惴惴不安。

她要的是絕對的掌控,絕對的自由。

選擇了清醒,就選擇了痛苦。選擇了虛假,就獲得了幸福。她甯願痛苦一輩子,也不要活在自欺欺人的假象中。一個人求而不得,要淪落到靠幻夢來麻痹自己,悲哀到了這樣的境地,驕傲如她,怎麼會允許自己被人憐憫?

她心中麻木,話語愈發決絕,語聲比刀鋒更冷更銳,“阿鶴,我不恨你。我隻是恨我沒有早點殺了你。”

“如果再來一次,我絕不會帶你回來,絕不會讓你在鶴雲台蟄伏這麼久,絕不會讓你有機可乘毀了我的所有。”

她對着荒無人煙的崖底冷笑,聲音蒼涼悲哀:“你太自信了,憑什麼認為這樣就能留住我?”

大火在此刻升騰而起,鋪天蓋地地将此間籠罩,祁筠望着被她困在火幕中的阿鶴,一步步倒退,一步步遠離,終于,腳步抵到了一片虛無,她對着他莞爾一笑,轉身毫不猶豫倒入流動的夜色中,如一隻翩然的鶴展開了雙翅,墜入了萬丈虛空。

而那隻染血的鶴被她永遠地留在了大火中,彌望如血,蒼翠的山峰連綿起伏,連亘不絕,漫山遍野的扶桑花深紅淺紫,燦爛輝煌。

火光,月光,淚光,在廣闊無垠的天地間悠然搖蕩,融入了一片沉寂的舊憶裡,終究歸于甯靜。

司馬儀醒來時是在湖裡,渾身被凍得僵硬,幾乎是再晚一刻醒來就要被凍死在這冰天雪地裡。

她艱難地活動着筋絡,一步步往岸邊爬。

大約小半個時辰過去了,她終于上了岸,疲憊地喘息,不經意的一擡眼,便窺見了雪山頂上怒放的那朵豔如朝霞的玉蓉神花。

原來破了不醒之夢後,便算是真正的成功了。

然而經曆了這麼一場大夢,她整個人疲乏得難以言表,沒有力氣再攀頂,于是坐在雪地裡,癡癡望着那朵花發呆。

忽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她急切地爬起來,就要往湖裡跳。

一道聲音攔住了她:“你很奇特。”

是夢中的聲音!

司馬儀停住步子,不解地回答:“你在說什麼?”

“我在誇你啊,畢竟能破不醒之夢的人屈指可數。”他輕輕笑着,帶着淡淡的諷刺。

司馬儀客氣地回答:“謝謝。”說完她就準備繼續往前走。

他再次輕聲打斷了她,“我很欣賞你,作為對你的獎勵,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去窺見那人的内心。”

司馬儀驚訝地問:“你如何知道他是誰?”話一出口她轉瞬也想明白了,他既能造夢,自然無所不知。

他很有耐心地解答:“我知道他是陸吟寒,也是照夜栖,更是你的阿鶴。”他刻意将最後這四個字說得暧昧輕佻。

司馬儀的臉刷的白了,她冷聲問:“好啊,很樂意接受你的獎勵。他此刻在何處?”

“他還困在不醒之夢中,困在我給他打造的美夢中。”他呵了一聲,繼續道,“要不是實在太欣賞你了,我壓根不會管他……”

司馬儀冷冷打斷他:“少廢話!”

“他在——東南方向,五十米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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