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吟寒冷笑:“我就是照夜栖。”
司馬儀冷嗤:“我可不敢大言不慚地說我就是司馬儀。”
尋歡作樂之時,二人總是借着假身份的名頭,裝作無所謂不在乎的樣子,真正揭穿一切面對真相的滿目瘡痍,卻連平心靜氣坐下來好好聊天都做不到。
江沉坷的話又重新響起:“祖輩的恩怨不該落到你們二人身上。”
陸吟寒盡量平複心情,不理會司馬儀的譏諷,道:“你為什麼從來沒有問過我為何要屠了鶴雲台?”
司馬儀重重甩開他的手,眼裡終于閃過一絲明晃晃的恨意,“我不想再從你口中聽到這三個字!”
她神色依舊冷淡,轉身就走。
陸吟寒叫住她,痛苦地開口:“祁筠!我不想再恨了。就讓所有的恩怨終結在這裡吧。”
司馬儀覺得他簡直莫名其妙,說好一起出來喝酒卻拉着她玩什麼奇怪的遊戲,舞完劍後又開始說些胡話,她站定回身,微微眯起眼,嘴角浮起一抹疏冷的笑,“照夜栖,你的仇報完了,現在告訴我,你要終結恩怨。這對我公平嗎?”
“你今晚到底想做什麼?我已經答應了你替你複活無辜的族人,我們隻需要踐行諾言,完成這場交易。至于之後的恩仇,該算的一樣都不會少。”
她又是一聲冷笑,語氣也涼下來,“怎麼?你是覺得我體内有你的妖丹,你就可以拿捏我了嗎?你就可以高高在上地施舍你的原諒嗎?”
陸吟寒覺得她的笑刺眼極了,分明在笑卻如一把利刃狠狠紮進他的心,他沉重擡眸,輕緩口氣,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這些事遙遠得令他難以啟齒,他難道要告訴她鶴雲台原本就是建立在血淚之上嗎?難道她不會認為鶴雲台斬妖除魔是天經地義嗎?她怎麼會憐憫妖呢?她應該不會憐憫妖吧……
“我不在乎知不知道什麼……事實既定,你覺得原因重要嗎?”司馬儀懶得和他争辯,“我隻知道你毀了鶴雲台,而我毀了雁蕩之丘。呵……我能幫你複活族人,你願意,你能幫我複活我的家人,我的親人嗎?”
她頓了頓,笑意盡斂:“你做不到!你也不會做!那你就别談什麼恩怨盡釋!”
“況且我願意替你複活族人,純粹是因為我不想變成同你一般的魔頭,而不是我希望你原諒我的罪惡,更不會是因為我同情你那些無辜的族人。一切都隻是交易罷了。”
陸吟寒心下微涼,果然如此。
他都能預想到他告訴她鶴雲台的一切都是從金翅鳥一族剝奪來的,凡人之軀本不能鎮壓神物,需要靠着曾經的神鳥,金翅鳥一族的鎮族之寶——篪金鈴才能與鶴雲台建立血契。
她會怎麼說,她會說:“為了世間安定,犧牲區區幾隻妖也算不得什麼。”
她雖從不濫殺無辜,但在利益取舍面前,卻一向分得很清。
正如祁顯恩所說:“鶴雲台不養心軟之人,你真以為祁筠如你所見那般良善嗎?隻是因為你沒有威脅罷了。”
這樣的道理他也懂。畢竟他也隻敢去拿捏失去記憶毫無威脅的祁筠,而面對真正的她,他總是不知所措。
許是酒勁上頭,司馬儀覺得自己有些不清醒了,她及時閉了嘴,以不至于激怒陸吟寒,她長舒口氣,輕聲道:“喝醉了,口不擇言了一些,今日到此為止吧。”
說罷,她轉身,離去,将決絕而冷漠的身影留給了他。
陸吟寒也覺得自己應當是醉了,醉後最是能激發人心中的不理智。他自嘲地笑笑,也佯裝這一夜的事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