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儀猛然擡頭,那一瞬的震驚很快被她化解掉,心中卻如燃着一把黯淡的火光,莫名焦灼。
鶴雲台秘辛……能讓沈逢春笃定能牽制她的,到底是什麼?
司馬儀掩飾過去,輕描淡寫地笑:“是,又如何?”
沈溫酒卻在她瞳孔變幻的一刹捕捉到了她的情緒,他輕呵一聲,懶洋洋地擡高眼皮,“原來……你不知道呀。真是太可惜了,真是……啧啧……”
他低垂的眼波裡落滿司馬儀的容顔。
忽然馬車的速度加快,沈溫酒一個踉跄往後退去,及時抓住了門沿,他站定,吩咐車夫:“不要管,繼續往前走。”
車夫看着前方道路上橫陳的屍體,心裡有些發怵,唯唯諾諾地應下,馬鞭卻怎麼也揮不起來,沈溫酒索性一個健步上前,将車夫踢了下去,自己奪過鞭子揚手一揮,馬兒重新飛馳起來。
司馬儀也注意到了外面的異樣,忙掀開車簾,隻見滿地都是被撕碎的凡人的屍體,以及猙獰嗜血的妖獸,而頭頂還盤算着無數隻妖鳥,遮雲蔽日,将墜落的雨珠都擋了去。
“這是怎麼回事——”
沈溫酒:“看這架勢,恐怕是妖族大舉入侵。”
曾經妖族屈于鶴雲台威力,一向循規蹈矩,後來鶴雲台覆滅,或許是照夜栖當了妖王的緣故,人界和妖界也一直相安無事,小摩擦是有,但像今日這樣大規模的侵犯,卻是百年未見。
沈溫酒說:“你坐穩了,我要施法快馬加鞭趕回扶昭城。”
話音剛落,車速便陡然加快,飛馳電掣般行進。
各州都有結界,不輕易被攻破,而真正的結界之源在扶昭城,人界和妖界的界限也在扶昭城,因此妖族每一次入侵,首當其沖便是這座老城,若扶昭城被破開,萬妖便可從妖界釋放出來,人族危矣。
一路上有無數小妖來攻擊馬車,都被司馬儀打落,沈溫酒在前策馬,司馬儀則替他護法。
滿天都是飛翔的妖獸,禦劍是不可能的了,滿地也是爬行的妖獸,更是無處落腳。
司馬儀震驚地感歎:“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的妖。”
沈溫酒不嫌事大地冷笑:“等妖族攻破扶昭城了,你會見到更多的妖。”
四周“嗡”一聲炸開,司馬儀聞聲望去,卻見一隻面目猙獰的巨獸訇然落地,滿眼猩紅,渾身帶火,正虎視眈眈地望着這輛搖搖欲墜的馬車,俨然已将他們當做了獵物。
即便隻是目測,司馬儀也能知道他們二人絕不是它的對手。
像這樣兇殘強悍不能自抑的妖獸,她隻在古籍裡看過,怎麼會……
沈溫酒反應極快,反手掏出一把淺綠色的彎弓,朝它射了一箭。
沒料到它看似身軀龐大,反應卻極快,一個側身便躲開了那支藏着強勁靈力的短箭。
司馬儀站在車頂,拔出彎刀,一面斬落頭頂飛旋而來的妖鳥,一面思考對策。
無數妖族如潮水般湧向扶昭城,扶昭城有着結界,一時半會難以被攻破,但他們來勢洶洶,恐怕也不好對付。
那隻妖獸興奮地跳着,四隻短腳上布滿了粗粝的鱗片和帶刺的尖刃,目光中滿是欲望和嗜血。
司馬儀躍下車頂,對着沈溫酒道:“不!我們不能去扶昭城,會死在半途上的。”
沈溫酒頭也不擡,想也沒想地諷刺道:“你又想做逃兵嗎?”
此話一出,二人都沉默了,仿佛都被踩中痛腳一般。
司馬儀臉色變了一變,好半晌才恢複過來。
沈溫酒衣袍染血,發絲淩亂,仍固執地朝着扶昭城而去,許久後,他道:“便是死,也要死在那裡的。你若不想去,便自行離去吧。”
司馬儀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專心地對付着妖獸,她彎刀的白刃已裂開,紅色嫁衣更紅了,染滿了鮮血。
她忽然覺得有些許的諷刺,這一生穿了兩次嫁衣,每一次都是以陰謀開場,以血腥結尾。
這時,天空中鳴聲四起,一支支帶火的箭劃破長空而來,一瞬間便點燃了馬車,也點燃了周遭一切。
空氣變得熾熱起來,仿佛要焚燒萬物一般。
沈溫酒一把攥住司馬儀的手,翻身下車。